上小学那一年,爸妈决定老屋拆了和邻居们一起盖新楼。新楼迁出了原来的老宅地。因为这,家里的老猫在屋顶上幽幽的来来回回兜了几天,然后不知所踪……猫恋家,恋它熟悉的玩耍乐园。我知道老猫‘别有幽愁暗恨生’,出走是它无奈又无声的抗议……
新楼和邻居们盖成一排,这样两家可以合用一堵墙,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爸妈没得选,要了挑剩下的最东面的宅地。东面三面环着一条小河。河对岸是队里建的一个仓库场。一到农忙时节,一整个队的大人都白天夜里的在仓库场上忙活:脱谷、扬谷、堆草垛等,人声鼎沸。夏季的东南风和扬谷的鼓风机夹着谷尘飞越小河漫天的降落在庭院里,覆在窗户上,果树上,井水里……最让我惊恐的满身起鸡皮疙瘩的是盛夏时节,对岸的一排杨树上无端的生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刺毛虫,这些虫子竟也像是长了翅膀一般,越过小河,攀爬在我家的外墙上、瓦砾里、晾晒的衣服中。每每收理衣服时,我都恨不得长一双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可以轻易的搜寻出潜伏在衣领下、衣服缝里的黑色刺毛虫……一想到小黑刺断裂卡在皮肤里的内痛外痒,内心的惊恐一层层蔓延,我恨得咬牙切齿又濒临崩溃。妈妈总是隔三差五的背个农药机,往外墙的各个角落喷洒农药来消灭它们,安抚我。
爸妈是家的美容师和规划师。他们把东面的一长条岸堤留出一方,向河中搭建出漂洗用的小水桥。水桥漂亮又诗意,天清气朗的时候,小河水泛起金光轻轻流淌,每每看到出神,我恍惚就是武侠小说里轻功了得的水上漂。很多年后我才知道自己是晕水的。剩下的堤岸爸妈用劳动车拉了一天又一天,一车又一车的土方来填高,直至与后院场地持平。爸妈在靠外一圈种上各种果树,靠里再用水泥浇整齐。小屋后又种上竹子和小菜园。正屋楼房前还种上水杉木,顺势搭了滕架,上面可以攀爬扁豆啊丝瓜啊……暑假里我哪里也不愿去,就爱宅在家里。爸妈上班去了,我就喜欢早早的起床,从楼上打扫到楼下,从里屋打扫到屋外场地上,窗明几净。古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虽然我只想扫屋,屋子干净了, 看着亮堂堂的也心生欢喜。有时我坐在客厅后窗的桌子边,在废报纸上练练毛笔字;有时我就坐在有穿堂风的门坎上吃井水里浸凉过的瓜果(不过要听老人言,立夏那天不能坐在门坎上);有时我约上唯一的好友坐在东面的小河边钓鱼……现在想来,五柳先生憧憬的田园生活也不过如此这般吧!或许他的庄稼活还不如我爸妈呢,你看他‘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的’……
最欢快的时候就是一家子夏日里的晚饭时光。爸妈是停不下来的蜜蜂,时不时地会把家里种的瓜果卖掉贴补家用……等他们晚上回来后,我们七手八脚地一起动手把菜端到院子里的水泥板上,围坐一圈,趁爸咪点小酒的空档,我会拿出他们卖瓜果装的小钱袋,把钱分类整理并统计好一天的收入。看着爸眉开眼笑的,我们一家人都跟着乐呵。等他快咪完小酒时,把碗一搁……我眼明手快,懂得呀,立马屁颠屁颠的给爸去盛饭了。为着这份机灵,爸就特疼我。饭后妈收拾碗筷,我们姐妹就负责切瓜果。我相信爸妈所有的辛苦在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晚饭后都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对明天更热切的盼头。
日子即使过的清苦,一家人一起也要过得热热闹闹的。爸妈的勤快一直影响着我们姐妹。我们会赤脚在水田里捉蚯蚓来晒制蚯蚓干、钻在桃树下摘桃胶、割草养兔剪兔毛……幸福像花儿一样,我们用每一滴汗水浇灌,愿花儿一直开下去。
过年是孩子们盼望了一年的盛宴。在这之前的几天里,妈会趁着好天气把家里里外外的翻洗一遍。她头上包好三角巾,拿一个长长的竹竿,竹竿上扎一个扫帚,扫除屋顶和各个角落。然后就是洗被晒被褥。我们姐妹也不能缺席,帮着洒洒水、扫扫地、拧拧床单之类的小事……就这样,妈把扫除力的种子自小就播种在我们姐妹心中。
每个人心里一亩一亩田
每个人心里一个一个种子
一颗呀一颗种子是我心里的一亩田
用它来种什么 用它来种什么
而我的家
就是我心里一亩一亩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