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故事梗概
上一章: 14 天发杀机
月光铺陈在校园里,给每一栋楼都涂上了银色,学生们坐在一起,渐渐都不再出声,安静地趴在膝盖上睡着了。怕冷的,就抱在一起。圈子外面那些老师们也指指点点,做起游戏来。庄非庸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那些狗们看似消失了,却时不时从阴影里露出头来。如此这般,凡是昏死的人都被恶狗吠醒,大家都心下安宁起来。
徐荔友听到远处有一阵细细的乐声,想起屈怎才仍在教师楼里独奏,不免孤单凄清。屈怎才清高傲物,这样的夜晚竟独自一人呆着,要是自己,难免害怕。正沉浸在茫茫月色中,忽然见赵卓蹑手蹑脚离了座,正待叫住他,已听到庄非庸呵斥道:“干什么?坐回去!”赵卓道:“我去上厕所。”徐荔友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只见庄非庸俯下身子,从黑影里拉出一条长毛犬来,抚了抚脖颈的毛,那狗便跟着赵卓去了。
徐荔友放下心来。见夏如是和涂珊珊靠在一起,闭了眼睛熟睡,似亲姐妹一般,既让他觉得温暖,又让他觉得惆怅。如果回到古代,可以娶两个妻子,那多么美好。假设那唐小姐要嫁给赵卓,势必会让鹦儿陪嫁,鹦儿也是个美人。可惜她们都是鬼,奇怪的是,这两个鬼一点都不可怕。可是,赵卓说没有这回事!昨晚上背的那个赵卓到底是谁?想到这里,又毛骨悚然起来。
那赵卓上完厕所,又回转来,见徐荔友没睡,悄声道:“荔友,帮我把那狗引开。”
徐荔友问道:“你想干嘛?”
赵卓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道:“我一日不见梨茵,便心如刀绞。”
徐荔友又惊又怒,狠狠抓过他的手臂,道:“白天你果然在骗我!”
赵卓道:“什么骗你?”
徐荔友道:“梨茵是谁?是那个唐小姐吗?”
赵卓道:“正是,她姓唐,名叫梨茵。”
徐荔友愤愤道:“白天问你,你为什么不承认?”
赵卓拨开他的手,皱眉道:“行了荔友,你什么时候问过我?”
徐荔友打了一个寒颤,道:“你不是赵卓,你到底是谁?”
赵卓摆出一副错愕的表情来,反问道:“我不是赵卓?那我能是谁?荔友,昨晚你把我背回来的,要不然现在我也不用坐在这里忍受相思之苦了。”
徐荔友再次问道:“白天我问你唐小姐的事情,你为什么矢口否认?”
赵卓急道:“荔友,你白天到底问的是谁?”
徐荔友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差点跌倒,说道:“你等着,我去叫薛平哲来。”
赵卓一把抓住他,把他按在凳子上,道:“你疯了?我们俩的事情不能跟别人说。你得替我保密。”
徐荔友到底有点害怕,不知道眼前的赵卓是不是赵卓,如若不是,却又活生生的,绝无破绽。如果他是,那为什么白天说过的话却不承认。难道白天那个赵卓是假的?
赵卓道:“你把狗给我引开,让我再去见梨茵一面。”
徐荔友摇摇头道:“这个万万不能,今天晚上出了那么多事,你还是老老实实坐着的好。”
赵卓叹了口气道:“算了。上天保佑我明天能见梨茵一面。”
说完欲走,徐荔友一把把他拉了回来,说道:“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你和唐小姐是怎么回事?”
赵卓道:“我本来不想瞒你,只是没有时间说罢了。白天的时候,和薛平哲一起去后山,无意中闯进唐府,见到了梨茵,当时她正站在楼上,倚窗远眺,我看得痴了,呆了,被她发现后,她就消失不见了。后来鹦儿把我拉进屋门,对我说,你不要命了吗?乱闯唐府,被发现是要乱棒打死的。这时听见一声叹息,随即有一个女子说道,鹦儿,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人,不是鬼,赶快送他出去。我回头一看,见到这女子侧脸对着我,不胜娇羞。我便依礼搭了几句话,她回了几句,更是脸红了起来。那鹦儿要赶我走,小姐便说道,且慢。又对我说了几句话,虽然都是家常话,在我听来却十分温馨。我也问了她几句话,得知她叫唐梨茵。只听那鹦儿叫道,小姐,你怎么连名字都随便跟人讲呢?他是凡人,你不能跟他相处。梨茵脸有难色,但仍然点了点头,转身说道,你走吧。这时候唐老爷却打外面走了来,鹦儿眼尖,赶忙告知梨茵,无奈之下,我被她们藏到了梨茵的闺房里,小姐从茶几的盘子里拿出一段硬草来,让我含在嘴里。我便躲在床下,不敢吭声。那唐老爷在外间坐了一会儿,询问了几句功课做得如何,她们回答了,并问几句佛经上的事,唐老爷一一答了。那唐老爷声若洪钟,修持不凡,说道,梨茵,你神色不好,最近几天要加紧修习,免得引来灾难。梨茵盼着她父亲能赶快离去,好让我脱身,没想到他却迟迟不走,讲起故事来。这样过了许久,我才被她们叫出来。那小姐一看见我,就神色慌乱,说道,你快走吧。以后不准再过来。便背对着我。鹦儿把我请了出去,带我出了门,又送出了城。”
讲到这里却不讲了。见夏如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们,说道:“赵卓,你不怕鬼吗?”
赵卓笑道:“我从来就不怕鬼。小时候,我家后地里有一口枯井,里面有一个女鬼,一到了晚上就哭,那声音真叫一个凄惨,把赶夜路的人们吓得屁滚尿流。有一晚,我挨了我爸的揍,心里很不爽,偷偷拿着手电筒来到井边,那女鬼开始吓我,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我便拿电光照在她身上,骂道,你再吓我,我一把火把你烧了。那鬼听见这话缩成一团不敢动弹了。以后那女鬼就不哭了,再也没见过,可能跑到别的村子吓人去了吧。”
夏如是嘻嘻笑道:“骗子。一句话都不可信。”
赵卓也不在意,道:“信不信由你。”
涂珊珊也醒了,见几人聊得开心,问:“说什么呢你们?”
夏如是道:“赵卓编故事吓人呢,别听他的。”
已至中夜,月亮大如簸箕,仿佛在向地面扑来,黑云快速移动,慢慢将红色的月亮遮住。只见云际被镶上了金边,黑云之外却仍然银装素裹,整个天空呈湛蓝色,这月亮恰似一叶扁舟,航行在无边海洋,那黑云如波涛掀起并覆盖了小舟,直到波涛卷过,月亮才缓缓露出头来,依然宁静而皎洁。
赵卓已不便多说自己的事,就回到自己座位上。人们背靠着背睡着,圈子外的老师们也都慢慢睡着。那庄非庸凝坐在凳子上,看不出睡着没有。夏如是见涂珊珊又靠在自己身上睡熟了,徐荔友跷着二郎腿皱眉沉思。夏如是轻轻道:“你有没有感到赵卓有点不正常?”
徐荔友兀地抬起头,说道:“你注意到什么了?”
夏如是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直觉,从他被找回来,躺在医务室的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这些天来,虽然不多交往,但是感觉他白天和晚上不是一个人。”
徐荔友激动道:“我正在想着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跟我来。”一边打手势,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只见夏如是指了指肩上的涂珊珊,摇了摇头。徐荔友感到这情景实在有趣,只好无奈的笑笑。
夏如是道:“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相信他说的吗?”
徐荔友道:“我信,不但相信,我还亲自去那唐府走了一遭呢!”
夏如是“啊”了一声,关心道:“你没问题吧?”
徐荔友指了指口袋,道:“这块玉就是从那里拿的。”
夏如是很聪明,已经想到他的用意,说道:“那么这是真的了。”
徐荔友道:“可是,白天我和赵卓说起这事情的时候,他却一概否认。”
夏如是道:“他白天的时候,常常无精打采,说话也五迷三道,不像个正常人,为什么一到了晚上就能说能笑,精神百倍呢?”
徐荔友犹豫一会儿,道:“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不是赵卓。”
夏如是盯着他,微微点点头,两人四目相望,又一次感到默契,不过这次却充满了恐惧。
徐荔友说道:“也许我们是瞎猜。”
夏如是道:“我有办法。”便轻轻离了座,扶着涂珊珊的肩膀,对徐荔友说:“坐过来。”
徐荔友不知她什么用意,坐了过去。夏如是把涂珊珊交给他,涂珊珊睁了下眼,又睡着了。只见夏如是走出圈子,几条狗便从阴影里出来,跟着她。她来到庄非庸身边,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她便回到徐荔友旁边坐下。
只见夏如是望着他微微笑着。徐荔友说:“怎么了?”
夏如是道:“我给你们俩照个相。”用手指头比成相机。
徐荔友心下一阵难过,转开话题道:“说正事,你找庄非庸干嘛去了?”
夏如是道:“我问庄叔叔那个赵卓是不是有问题,上次赵卓在医务室,石老师把庄叔叔请了来,看了看没事。这次庄叔叔说还是没问题。他不会看错的。”
徐荔友放下心来,道:“既然他说的没事儿,那就好了。石老师怎么认识他的?”
夏如是道:“我刚问他了。庄叔叔说当年他在一所学校里当过校长,那时候石老师在他的学校任教。”
徐荔友吃惊道:“当过校长?那后来怎么去卖狗肉了呢?”
夏如是白了他一眼,道:“你看他像是卖狗肉的吗?”
徐荔友道:“倒真是,他只是表面卖狗肉而已。”
夏如是道:“当年他们师兄弟三个一别之后,再未见面,我外公也云游四海去了,行踪不定。到现在我都没见过。”
徐荔友道:“别难过,看来你外公才是真正的高人呢。我很奇怪,他们既然师从一人,怎么从事的行业那么不同呢?”
夏如是道:“他们学的不太一样。我爸爸就从来不会画符念咒,只学了一身的医术,他们三个中,听说那个师弟学问最大,却下落不明。”
徐荔友道:“你外公肯定最喜欢你爸爸,才把女儿许配给他。”
夏如是道:“我本来也这么想,可是我妈妈私底下却不是这么讲的,她对我说,外公最喜欢的是那个天资聪颖的师弟。妈妈和爸爸是自由恋爱,私定终身,外公本来不同意的,一气之下就走了。”
徐荔友道:“外公是被气走的吗?”
夏如是道:“不太确定,是我的猜测。我妈妈说那个师弟是被外公带走了的。刚才我问庄叔叔,庄叔叔也说,那个师弟天资最好,跟着外公云游四海去了。”
徐荔友道:“真没想到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夏如是道:“听说那个小叔叔啊,神通广大,既会起死回生之医术,又会驱鬼降魔。只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徐荔友咬着嘴唇,叹息道:“真没想到,世上学问之深,你我上了这么多年学,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夏如是道:“我爸爸还读一点古书,说现代人的学问不值一提,都把老祖宗的东西丢到爪哇国了,这才是国耻呢。”
徐荔友若有所思,道:“真的是这样。我最近常去屈怎才那里借小说看,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他也读很多西方文学呢。”
夏如是道:“我看你这几年高中全用来看课外书了,将来发扬我大中华文化,靠你了。”一边捂着嘴吃吃笑。
徐荔友斜眼看涂珊珊,见她在怀里睡得正香,无奈地笑笑,轻声说道:“你不觉得这情景很奇怪吗?”
夏如是摇摇头,道:“没有啊,我觉得很好。我们俩在这里聊天,你抱着她,她也很好,大家都很好。这一刻正好。”
徐荔友听她说最后一句时,语气温柔,内心一动。就仿佛置身梦中。只见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趴在膝盖上睡了。
徐荔友仍睡不着,听见细细的箫声从教师楼远远传来。直到月亮渐渐隐退,看着东方鱼肚白,天已大亮,那庄非庸把夏如是叫醒,又看见涂珊珊倚在徐荔友怀里,上下打量了一番,走出人群,和夏如是单独聊了一会儿,杨校长和石国光也围了上来,庄非庸对他们说了几句,就扬长而去。那些长毛犬早已遁去无踪。
徐荔友问道:“如是,他说了什么?”
夏如是道:“庄叔叔说看你身上有许多邪气,最近一定经历了一些怪事。”
徐荔友叹道:“这些事情是够奇怪的了。他有没有说怎么办呢?”
夏如是道:“他说,吉人自有天相,玉不琢不成器,你会经历一些磨难,之后就好了。”
徐荔友道:“我不怕经历磨难。不过之后好不好也不重要了,还得靠自己努力。”
夏如是点点头,道:“他给了我一张画好的符,说紧急时使用。”
两人打开黄纸,看了一眼,上面写了一些生字,不太认得。见学生们已经陆陆续续撤回宿舍,想来这恐怖的一夜已经过去,以后便平安无事,便搬了凳子,往宿舍去睡。那放映员早已将各种物事收拾妥当,装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