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地牢中端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不哀求,也不恐惧,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阿嬷告诉云亭,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他杀了刘府全家五十来人,最终被她大伯所擒,择日就要送去北上受审。
云亭实在是好奇恶人该长什么样子,就偷偷背着阿嬷来了这里,可她没想到大魔头一点也不吓人,看着还有几分眉清目秀。不注意踩住裙角,绊了一跤。
牢里的人噗嗤一笑,“你这小丫头,冒冒失失的,你家父母怎么会放心你来这里,快快回家去吧。”
他说话轻声细语的,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委屈,身上的疼早已消散,这时却有些想哭了。
“我不想回家去,爹爹只会逼我学那些琴棋书画,我一点也不想学。”
谢离走过来,俯身用拇指擦去我眼角的泪珠,叹息说“世间女子多可悲,父,夫,子皆为枷锁,把她们困守其中,逃离不得。”他抓住云亭的手,看着上面的红痕,用悲悯的眼神望着她“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一刻,云亭才知道魔头该长什么样子,不是凶神恶煞,青面獠目,而是勾人心魄,让人沉沦。
自此之后,魔头谢离不单单杀人放火,还担上了拐带韩家二小姐的罪名。
说拐带其实也不准确,谢离就在杭州租了间房子,每日带着云亭吃喝玩乐,外面的人找他们都快疯了,可他们却藏在人群之中,乐得逍遥。
谢离也不是每时都和云亭在一处的,他时常出去,有时三五天,有时一两个月才回来,每每都疲惫不堪。后来,云亭才知道,他是去找他妹妹去了。
谢家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却攀上了当地名门刘家的亲,谢韵却是个烈性子,她已有所爱,死活不同意嫁入刘家,最后也还是被绑上了轿子。婚后,她的夫君对她并不好,动则打骂,她真是个胆大的女子,心一横,便和之前那个书生私奔了。可惜,天意永远都随不了人意,他们还是被刘家的人抓住了,那书生当场就被打死了。等到谢离求学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从前对他巧笑嫣兮的妹妹每天胡言乱语,疯疯癫癫。
谢离也疯了,他闯入刘家,杀了任何阻挡他的人,后来等他被抓时才知道谢韵不见了,他想着他得把她找回来,一直一直找到现在。
阊阖春风起,蓬莱雪水消。云亭跟着谢离到过很多地方,谢韵也依然没有找到。
临溪镇的风很暖,桂花饼也很好吃,云亭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暖风微微的吹着。
“云亭,这是我娘叫我给你送来的桂花糕,你尝尝。”李秀才提着一个篮子走过来,拿走云亭脸上的书,“云亭,等你兄长回来,我向你提亲,可好?”
当初因为父亲逼迫她练琴,就为了可以超过大伯的女儿,他比不过他的大哥,但他的女儿要比大哥的女儿强。就为这个目的,云亭从小便没日没夜地练琴,稍稍懒惰便会打骂,所以当谢离要带她走时,她义无反顾地走了。可现在长长的路途让她有些累了。
“谢离,我要成婚了”
“不,你不能,你...”
“哥!”云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离,他从来都是淡然的,闲适的,不像现在,茫然而又无措。
“我找到了我的归宿,从前那个家不是,你也不是,我这几年来孜孜以求的便是如此。谢韵也是如此。”
谢离静默良久,淡淡的月光慢慢射入窗户,他轻轻上前抱住我,“如果那个小子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就再来带你走”
“好”
从此,谢离只出现在云亭的梦中,在那毫无依托的十二岁,如一阵风吹来,而后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