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男,性物品X》


她的梦境即将结束,清晨已然袭来,泪水在她的脸上渐渐消逝,只有两道呈暗黑色又带些白色污渍的泪痕,像装修的饰品一样贴在她的脸上。当阳光透过窗户在屋里洒金,她终于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昨夜,她分手了。

在模糊的记忆里,她倾向于认为这是一种彼此长期无奈的妥协,可随着记忆苏醒,她知道,她是被那个男人给抛弃了。

一种无言的沉默掩盖了她内心无言的奔溃,那男人是凌晨三点扬长而去的,只是带走了他的随身衣物,其余的都是她的所有。这间房子也是她长期租住的,租这间房的人有两人,但她那个宿友一月也住不了两天,所以这里基本成了她在这个变幻而又多姿的城市里唯一的栖息地。

苏昕,是她的名字。

此时还是明媚的早晨,她像被风吹动的树枝一般被从床上吹了起来,低着头静坐了不到十分钟,她就猝然起身,开始一如既往地洗涑。一套套程序下来,她已经画上了精致的淡妆,正在快速而有效的挑选着风衣,好让她染上这个金色秋天的气息,最后,苏昕穿上了一双透着光亮的黑色高跟鞋。

出了门,她的脸渐渐和周围的建筑、行人、流动的空气融合在了一起,就如城市融入了浓雾中一般。

苏昕没有吃早餐,但还是身姿挺拔的走进了公司大楼。

随着一阵行云流水般的程序,她气定神闲地站在了这座恢宏高贵的公司大厅的前台上。

她是一名前台,任何一位来到这个公司富丽堂皇的大厅的人,都会对她产生深刻的印象。前台非常宽敞,她居于中央,面带微笑,四周那些经过艺术加工的诠释公司文化的物品竟然像是她的陪衬。在她遥远的左边与遥远的右边,有几位精致玲珑的女孩,看起来更像是公司的前台,但凡贵客过来咨询,都是她们主动问好。而她,更像是一种美的体现,如果她还有什么具体工作,那也应该是等待那些预约的更加尊贵的人物了。

苏昕的微笑迷人而优雅,即使时间的潮流一波波流过了她的脸上,她也依然自然、美丽。此刻,她想起了昨夜。

离开她的男人,曾经掏心掏肺地爱她,即使离去的那一刻,也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别的女人。在那男人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遇上过比她更有魅力的女人,但那男人还是离开了她。

在她心中,她曾把那男人叫做男性物品X 。

午休时间一到,苏昕向左右的同事投以遥远的微笑,就离开了前台。她要去公司高级的休息室休息,苏昕慵懒地躺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棕色真皮沙发在橙黄明亮的灯光下透着温暖的色调,四周是精心安排、合理布置的装饰品,在灯光下彼此保持恰好的距离,沉默不语。

苏昕刚闭上眼,她的闺蜜林晓晓就蹦了过来。"苏苏,今天晚上叫上一泓去喝两杯呗?"林晓晓眨着大眼睛问。

"我们昨天晚上分手了。"苏昕叹了一口气。

"啊,又分啦?你们这反反复复都多少年了,什么时候和好噢?"林晓晓算是对这些事很了解了,也没有过多担忧。

苏昕深吸了一口气,自嘲道:"这次怕是永久了。"

李一泓,最后还是成了苏昕心中的男性物品X。

既然有了 X,那就还有ABCD,既然是物品,那就能替换,既然是男性,那么本质就是男性之一。

苏昕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看到了这个世界璀璨的物质性,这些物质不用她去靠近,她甚至连躲避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也许,是出于她的天生丽质,因而万物相吸的规律在她这里就变成了万物被她吸引。

林晓晓是一位时尚精致而略显富态的女孩,她的家人在这个公司享有高位,她活泼开朗,对什么都很好奇,喜欢闹腾,时常举办一些稀奇古怪的聚会。从她第一次在公司大厅看到了前台的苏昕起,她就主动去认识苏昕了。

渐渐和苏昕熟悉起来后,她也对她着了迷,苏昕优雅美丽,性格随和而不做作,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比林晓晓认识的其他女孩明显要高了好几个档次。而且,苏昕身上始终笼罩着一股似乎呈现淡粉色的带着香气的迷雾,这迷雾不是物质上的却体现了物质性,因为林晓晓确实深有体会。

"苏苏,为什么说这次会是永久了啊?"

"感觉吧,以前他走时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温度,这次什么都没有,就是沉默的躯体,沉默地离去。"

"那你怎么不留他啊?像他这样真心爱你的男人是真的少的,而且他还很优秀啊,在我认识的男人里,他最配得上你。"

苏昕微微一笑,抬头仰望那橙黄的光晕,没有作答。

"苏苏,那今晚我来你那陪你吧?"

"不用啦,我正好想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一个人静静,明天晚上我俩去喝酒happy,好吗?"

林晓晓一听,觉得这样安排挺好,就答应了,下一刻她就与苏昕告别,离开了休息室,她要为今晚新的娱乐活动而快乐准备去。

往来公司大厅的人,苏昕都是报以同样的微笑,不会为谁多一分,也不会对谁少一分,她就那样安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形形色色的人在她前台的世界面前人来人往,她就保持着那迷人的微笑。就那样微笑着,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关于男性物品X,即李一泓,是在七年前认识苏昕的,那时苏昕刚来到这个城市不到一年,而李一泓之所以能认识到苏昕,还是一位朋友的介绍。那位朋友追过苏昕,但完全失败,后来好不容易和苏昕做了朋友,但也限于借助在任何电子设备上的聊天上,脱离了电子设备,就再也没什么关联了。

一开始,李一泓觉得苏昕就是一张晶莹剔透般美丽的白纸,而苏昕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体现出这种感觉,因而李一泓放开身心,全力以赴地追求着苏昕。苏昕面带微笑,微笑着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拒绝。最后,苏昕微笑着和李一泓吃饭逛街,微笑着躺入了李一泓的怀里。

下午五点,苏昕就离开了前台。

她在超市买了包装好的食物,静静地回到了租住的房子里,她的舍友没在,也不大可能在,不然李一泓也不会到这里住过。其实,房间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基本都是她的物品,李一泓也仅仅是人在这里而已,连洗漱用品都没在这。实际上,苏昕大多数时间都和李一泓住在高级酒店里,在消费上,也并非全是李一泓支出。苏昕还没有在这个城市里买房,她的家在另一个城市,但苏昕更喜欢这个更繁华丰富的城市。

一个清晨的早上,李一泓收到了一条陌生的信息,这之前他去了别的城市出差了整整三个月。信息里的人说,苏昕是他的未婚妻。

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的早上,李一泓渐渐明白了,原来苏昕那一张晶莹剔透般美丽的白纸,只是整个美丽苏昕的封面。苏昕,是一本书,一本复杂丰富的书,一本带有哲理与神秘的书。

男性物品A终于在苏昕的话语里出现了,男性物品B与C在那个说苏昕是他未婚妻的男人的之后信息里出现了。还有更多,就无从而知了。也是从这时起,李一泓开始了与许昕之间的反反复复,而林晓晓,倒也知道了好几种反反复复。

其实与苏昕关系亲密的一切男人,都是男性物品X,也许李一泓就是男性物品E或者F,或者是G,或者是H……

苏昕还是把房间好好收拾了一下,阳台上养的几个小肉球,依然显示出浓郁的生机。苏昕自己给自己做好了饭菜,吃完后把剩下的倒到了一个袋子里,然后出门给流浪的小猫喂食。她就安静而微笑的看着饥饿的小猫咪,蹲在那里,轻轻地用手触摸着猫咪的身体。

关于男性物品X这套理论,是苏昕在长期生活里总结出来的。当一个人年纪轻轻就领阅了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城市生活,并且一直置身其中,什么都不用去争取追求,只用微笑,微笑足以,那么必然会有一套适应这一切的理论。不然,终会迷失自我,而苏昕在感受时代美妙的同时,一直清醒地保留了自我。

苏昕不仅资质优越,而且骨子里透露着尊贵与优雅,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确实有能力。她所做过的每个工作,换个条件同样具备的人,就确实做的比她要差不少。苏昕在街边看到乞讨的人、流浪的猫,都会主动去帮助。家里的亲戚朋友有困难,也会尽心尽力的帮忙解决。那个说苏昕是他未婚妻的男人,就是家里的亲人们介绍的。

结果也许胜于各种道德观念,所有的男性物品X,最终竟然都是歇斯底里,异常不舍又无可奈何地离开了苏昕。而苏昕在他们心中,还是那样微笑着的高雅,如阳光洒遍世间任何一处,即使是泥潭污垢也会被阳光洒满,但阳光的美丽却依然存在,永恒存在,微笑存在。

男性物品X们是同时存在的,但苏昕身边永远只有一个男性物品X。

公司一位地位显赫的人物,也是苏昕的男性物品X之一,但他现在从前台经过时,苏昕报以的微笑,也是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唯独李一泓与那个叫苏昕未婚妻的男人,苏昕是想过让其变成男性物品,变成男性,变成男人,变成男友,变成爱人的。可是苏昕的理论已经根深蒂固,新的理论远没有实践过的理论来得深刻具体。所以,他俩,又反反复复的在爱人、男友、男人、男性、男性物品、男性物品X之间跳变。

男性物品X们的相通之处,就是同样优秀,同样善良,同样真心,同样至始至终地对待苏昕。直到他们溃败于自己的无可奈何。苏昕,自从告别儿时的天真烂漫,步入社会洪流的五颜六色后,遇上的所有男性物品X,没有一个会在最开始,会在相处过程中,甚至在最后打过苏昕。

苏昕不吸烟,喝酒不过量,坚持健身与养生,重视学习,周围的追求者是男性物品X们的成百上千倍,如果把走在街上行人那惊异震撼而被迷住的目光也算上的话。

在这座城市里,苏昕是优雅美丽的代言人,连她租的房子也越加变得简约典雅,就如苏昕一般。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她的年纪却好像从来都不增,唯独会有些烦恼的就是年龄这个数字的增长。

这个繁华的城市,只是耀眼,但因为有苏昕这样的女人,因而璀璨。

苏昕是一本书。

书名叫:《女,性物品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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