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灵魂是存在的，它们存在于别人的大脑里。羽毛球甲队的一号种子选手智宸在书本上第一次看见这话时刚十五岁。他即不能理解，也很快它们忘记了。智宸后来考入了大学，出落的身材修长，羽毛球打得有板有眼。智宸喜欢体育，但这需要天赋。一个选手在十八岁时还没有出类拔萃，在体育领域就不会大出息了。羽毛球在于智宸只是爱好，这种爱好的好处使他称为某个范围的明星人物。到了十九岁智宸和班上的学习委员第一次发生了关系。性真是件美好的事情，在这一年他翻阅了佛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智宸崇拜“力比多”说。中国几千年的文化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书中自有颜如玉”，“力比多”支撑了中国人向上爬的动力。眼下的大学是性学堂，像个免费的大妓院。羽毛球队的男生对于性的爱好基本都是一样。大学这些年智宸和十多名女孩发生过关系，这些女孩都是学校的佼佼者。女生现在开放的吓人，要是她对你有好感，根本不介意和你立刻上床。性过于随便的麻烦是叫人对爱情不那么珍惜了。和十多个女孩发生过关系后等于病入膏肓，想改变也难了。

张烨伟和袁立诚他们出事儿后，智宸处于紧张中，性活动暂时终止了。熟悉的朋友们的死亡叫人感到不安。羽毛球队相处不错的男生们开始去酒吧喝酒，谈论所发生的事儿。他们是学校见多识广的人，没有人相信女生才更相信的吸血鬼的传说。有些话题是大家心照不宣，都回避的。应该是赌球出了问题，袁立诚介入的情况知道的人不多，张烨伟是赌球的核心人物。赌球像根麻绳，另一端一直牵到了北京。更多的背景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些小人物只管按照要求做，然后拿钱。传说张烨伟私吞了上个赛季的赌资，他被灭口不算奇怪。至于袁立诚他们参与了多少，没人知道内幕。球队私下是这样看待死人事件的，不相信警察有能力一直摸到北京去。

智宸他们听说张烨伟他们死前和女生有过性关系。这叫大家推测一定是某个漂亮女生诱惑他们上床，然后真正的凶手在出面。羽毛球队的人和普通学生不太一样，他们的关系更多，了解的情况也多，在智宸他们掌握的情况里张烨伟他们被怀疑是一种生物毒药把他们毒死的。这类药物目前只有巴西才生产，毒素来自于一两种热带植物的杂交。警察在不断地调查女生和张烨伟这些人发生性关系的情况，羽毛球队的人这段时间基本不在和女生随便做爱了。有人怀疑这个做诱饵的女生或者是学校的学生。喝着啤酒的时候这个话题很給男生提神，他们兴致勃勃，排列嫌疑人名单。学校漂亮有名气的女生几乎都上榜了，排在第一位的是夏岚。意见不统一，也有推荐宋梦琪的。更多还是支持夏岚。宋梦琪也很漂亮，她进来不如夏岚，夏岚越来越漂亮，从黑牡丹变成白玫瑰了。还有一点儿起了作用，宋梦琪很容易就和男生上床，这叫大家承认她很爽。夏岚则不和男生开房，叫人心急火燎，到給她加分了。

这些年来羽毛球队的男生都梦想第一个和夏岚上床。但没一个人做到。这个丫头非常狡猾，她不介意调情，却不上床。男生们从头到脚把夏岚分解评分，她的头、身段、胸部、臀部、修长的腿、性感的脚丫是女孩中最好的。最终她被从“诱惑”对相中排除了。有人听袁立诚的表妹强调在袁立诚出事儿前和夏岚见过，但这不能说明什么。袁家兄弟在羽毛球队的男生中不是最帅的，更不是夏岚喜欢的类型。他们私下分析夏岚应该是个品味很怪的女生，或许喜欢那些修长到消瘦般的男生，那些排骨精。那个叫大家妒忌，最近出现的李哲瀚就是这样的家伙。李哲瀚的来历几乎没人了解，夏岚说是她邻居。这丫头总是很巧妙地回避这个问题，插科打诨把话题带过去。智宸见过李哲瀚一次，那天他从外头回学校，看见夏岚、李哲瀚一起走出来，看见他俩，智宸的眉头紧锁，生理和身体有种特别的反应：心脏收缩的厉害，全身被什么笼罩了，叫人不舒服，浑身的活动活动停滞了，全身麻木、难受。智宸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高中第一次喜欢一个女生，看见那个女生和别的男生在一起时，智宸的反应和若干年后的这一天一样：妒忌。夏岚没看见他，和李哲瀚过马路去了。夏岚穿着黑色的裤袜，褐色的短裤，平底小靴子，包住臀部的墨绿色长毛衣和黑色短外套，黑色的长围巾绕在脖子上，智宸看傻了，生理冲动的厉害。夏岚这个晚上是追不到了。智宸约了另一个女生去开了房间。一路上智宸都不怎么高兴，到了酒店非常恶劣地把那个大二女孩强奸了。女孩开始没介意，不停地傻笑，完事儿后哭了。

“对不起！”智宸说。

“讨厌！你把我当成谁了？！”女孩嚎叫道。

智宸有些发疯，呻吟时叫了夏岚的名字。欲望暂时消失了，智宸带女孩去吃了宵夜，给买了化妆品，问题才解决了。

喝茶时女孩已经不生气了，说道：“说老实话，你暗恋夏岚是不是？”

智宸不会承认这个。他告诉这个女生他们羽毛球队的人打赌，谁要能先上了夏岚每人出五百元请客。

女孩眼睛睁得老大，刚笑了一下，表情又冷漠下来，说道：“你们真无聊―――她有那么好吗？”

“不是性的事儿，是高傲。对征服高傲男生更有兴趣。”

“恶心！”

第二天智宸碰到了从图书馆出来的夏岚和寒芸，他知道这俩女生是好朋友。

“你们好！”智宸说。夏岚这一阵儿特别漂亮了，时光倒流，仿佛像个高中生。智宸听说性的满足可以使女孩年轻。他想象着夏岚和那个李哲瀚云雨的样子。

“你们现在也不练球了。”寒芸说。她是个温婉的女生。智宸说学校都快成杀人场了，谁还有心练球。

夏岚没说话。这时袁立轩过来了。现在晚上很少有人再到图书馆，都改白天了。袁立轩自从哥哥死后话很少，到处打探杀害哥哥的凶手，因为这个原因他精神上有些异样，谁都不相信。这是他骨子里的变化，外表上不那么明显。

“你们有什么新消息没有？”袁立轩问。

大家看着他，不知道他指什么。袁立轩说道：“警察什么也不告诉我。我找他们了。”

夏岚说道：“听说他们要暂时撤出学校。”

寒芸没听到这消息。她有种不安，要是警察撤出，案子没破会不会再发生死人的事儿啊？这两天她和夏岚在一起都不提学校案子的事儿。各种传言和信息搅合在一起，叫人更加摸不着头脑。现在有种说法，学校未必是案件原发地，最先发生的这类案件是在社会上，后来转到学校，只是更集中了。

袁立轩也没听说：“真的假的？案子他们不管？”

“破不了，挂起来了？”智宸说。

连环杀人案件不好破，全世界一样。有些案子十多年才抓住凶手。

袁立轩对这消息很不满，说道：“警察破不了案应该悬赏。”

“出十万元我给破了。”

夏岚开始看他。智宸说：“真的，凶手就在学校里。”

寒芸有些紧张，她有种顿悟，这叫她害怕。她假装没对他们的话产生兴趣，转了身子去看别处，小心地叫视线扫过夏岚的脸。室外光线的作用寒芸看见了夏岚眼睛里的蓝光了。袁立轩说道：“我给你十万，你给我抓住凶手吧。”

“你说的？大家给作证。”

寒芸说道：“你们别开这种玩笑。这事儿也开玩笑！”

大家都没说话。本来就是走碰了头，话说到此，没意思了，大家各自走了。夏岚要去给电话充值，先走了一步。袁立轩也走了。寒芸和智宸往教学区走。天气很好，阳光灿烂。

寒芸为智宸刚才的话担心，说道：“你说话太随便了。现在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万一传到凶手耳朵里去，你不是太危险了？”

智宸不认同寒芸的话。寒芸的好意和善良叫他很感动，说道：“我到不觉得有什么，开个玩笑。不过，谢谢你！”

他们分手了，寒芸看着智宸离去的背影说不出为什么，感到忧伤。寒芸回宿舍了，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五十分钟，回去休息一下。宿舍里没人。寒芸到了杯水喝，坐在床上，心里忐忑不安的。那天晚上她乘坐出租车到夏岚姨姥姥的老宅去转了一圈。她没敢下车。院墙很高，看不到里边。她听到了蝙蝠“吱吱”的叫声。

“你住这儿？”司机对她转来转去感到奇怪。

“不是，白天来过，晚上想过来转转。”

“我以为你认识这宅子里的人呢。”

寒芸感觉到了什么。“你认识吗？”

司机竟然知道夏岚姨姥姥，他拉过老太太两次，給她包过车。“她去世了，是个挺好的老太太。很有学问的样子。”

“哦。”寒芸说。

回去的路上，出租车爬上道路的高处，寒芸回眸去看时，瞅见了夏岚姨姥姥老宅的一隅，有间房子亮着昏暗的灯光，在黑夜里叫人紧张和害怕。第二天苏锦程到学校来了，在校门口給寒芸打了个电话。寒芸、夏岚、赵碧凡正要到街对面的小超市去买女生的用品。寒芸接通苏锦程电话时，他们凑巧彼此看见。这样的话必须把苏锦程介绍給夏岚和赵碧凡了。寒芸说：“我一个邻居。”等走到苏锦程身边，寒芸指着夏岚、赵碧凡说道：“我同学―――找我有事儿？”

苏锦程看着夏岚，显得肆无忌惮，没有礼貌。赵碧凡微笑着。夏岚太漂亮了，这个男孩年纪要小些。夏岚和赵碧凡先去了，留下寒芸和“邻居”说话。没有别人了。寒芸说：“你怎么来了？”

“路过。”

寒芸不知道该和苏锦程说些什么。除了吸血鬼外，他们没有更多的话题。苏锦程很想和寒芸去她梦里的那个地方找寻一下孙慕灵。他看出寒芸不想和他一起做这件事儿。苏锦程不奇怪。寒芸的学校发生连环案件，气氛诡异，她不相信一个陌生人不奇怪。

苏锦程现在有新话题了。“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有吸血鬼迹象的女生是谁了。”

寒芸相当好奇，知道他指她那天问过他的那些话和事儿。“是谁？你查过？”

“没有，就是刚才那个高个女孩。”

寒芸的心脏有感觉了，收缩了一下。这时夏岚和赵碧凡已经进超市看不见了。寒芸紧张的说道：“你为什么这么说？她哪儿不对头吗？”

“大体看没有，不过我知道。”

“你别胡说，她是我好朋友！”

“我没胡说。你说过的那个女生肯定是她，她的皮肤弹指可破，可她已经过了有这样皮肤的年纪了。还有，她眼白的毛细血管是淡蓝色的。”

寒芸看着马路对过的超市，害怕夏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寒芸感情上否认苏锦程的判断。他没见过夏岚是一回事儿，见过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同时寒芸又很想知道苏锦程对夏岚的看法。

“你真的那么看她？”

“我也没见过吸血鬼或者吸食人血的人。不过你那好朋友很符合张雨筠书中描述的。”

寒芸没马上说什么。寒芸和苏锦程的感觉一样。只是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想象和判断：自己的同桌和好朋友是嗜血者。

“她是外地学生还是本市的？”苏锦程问。

“当地的，怎么了？”

“哦，没有，问问―――我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寒芸起鸡皮疙瘩了，说道：“你别胡说。”

说了会儿话他们分了手。寒芸疑惑的厉害，脑袋冰凉，转不过弯儿来似的。

中午寒芸又給苏锦程打个电话。有事儿很叫她担心。她忘记和他说一下了。她想听听他的看法。苏锦程在电脑公司忙着呢。一个顾客下载误装了“绿坝”软件，很多内容搜索不到了。苏锦程在编一段代码，终止“绿坝”。

“你说话方便吗？”寒芸问。

“方便，你说吧。我听着。”

寒芸把智宸的事儿说了。“我老觉得他会有危险？”不想则已，一想到智宸寒芸心里就紧张，好像这个直觉会很准。

“那个女孩也在吗？就是我那天见过的那个你的同桌。”

“是―――的。”

“这才是你担心的根源。”苏锦程说。

寒芸没回他这话。她不喜欢苏锦程结论般的话语，他偶尔会这样，显得他阅历沧桑。

“你想怎么做？”苏锦程说。

“我也不知道，只是担心。”

“交给我吧。”

“你怎么办？”

“你别管了。”

一个女生回寝室了，寒芸没法再谈下去，把电话挂了。下午老师临时开会，两节课改自习了。大家无一例外地很高兴。自习课意味着自由活动：吃东西的，做作业，闲聊。夏岚说她出去办点儿事儿。寒芸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从不问“你干什么去”这类话。夏岚走了。看着她走出教室的婀娜的身姿寒芸说不出什么感觉，有点儿害怕叫她不安、惶惑。

寒芸就这么坐着，茫然不知所措。夏岚的确是有问题的。很多迹象虽然不好得出绝对正确的结论，但自打学校发生离奇的杀人案件以来，夏岚的变化是明显的。她的漂亮几乎使彻底改变了，夏岚的那种漂亮带上了某种妖艳，叫人惊叹、瞠目结舌。她整天吃那些生葵花籽，嘎巴巴的声音叫人很不习惯。夏岚过去绝不吃这些东西，认定会把牙齿吃坏。寒芸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夏岚的变化，女生们只是觉得夏岚更妩媚漂亮了。有些时候，晚上睡不着，寒芸让自己意识放任时会猜想夏岚的这些变化是不是真的因为吸食了别人的血。吸血真的可以使人变成这样吗？这个念头即吓人又诱人。

下午两节课时寒芸胡思乱想，什么也没干，直到一个同学来请教一道数学题的解法，寒芸才回过神来。

黄昏时寒芸百无聊赖，在寝室走廊的窗前站着，看着外头的景色。这叫她想到了孙慕灵，她曾经看见夏岚诡异的一幕。孙慕灵现在也快成寒芸的梦魇了，她总是出现在她的梦里和思想中。这么些天了，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寒芸为自己或者可以去找寻孙慕灵没有去而感到不安。这一刻看着黄昏渐浓的景色，寒芸忽然陷入了绝望里，甚至想哭泣了。

这时同寝室的女生叫她。寒芸的手机在床上，有电话找她。

是苏锦程打来的电话，寒芸刚接起来，魂就吓掉了。苏锦程说“你那个怪异的同学”叫车撞了。

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