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疏于照料的灵魂写封信

       Smile—金城しおり

        亲爱的灵魂,展信悦。想给你写这封信的念头已在心底驻扎良久,2017年的上半年发生太多事,写写删删,删删写写,一直拖延到现在才定下心来认真写字。

        就在前天,6月4日,我刚刚度过29周岁生日,按虚岁看,我已经是个30岁的大人。来到人间三十载,因为你,我不仅拥有了躯壳,也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我们形影不离,走过风和日丽,淌过暴雨倾盆。你清楚知道我的过往,比谁都了解我的内心。而我一直深感抱歉,因为一无是处的我几乎没什么值得你追随的资本,更不曾给过你很多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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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字开头的年纪说没就没。你我都没想到,本该收获喜悦的29岁会变成这副模样。同龄的姑娘大多早已结婚,孩子都上了幼儿园,我连未来恋人的影子也没瞧见。就在2月底,向来趋于安稳的我选择裸辞,虽然后来被一家平台很大的互联网公司录用,终因超负荷的工作强度而离开。一无所有,简单的四个字确是我此刻最真实的写照。

        老天要抛弃我了吗?对着电脑屏幕发了好一会儿呆,苦思冥想,欲哭无泪。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我还有逆袭的机会吗?脑袋一片空白,仿佛置身于悬崖峭壁,只需向前一步,即刻粉身碎骨。熟悉的不安让我想起7年前大学毕业的那个生日,如此对比看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7年前的6月4日,记不清去学校为了何事,临近毕业总有琐碎的手续要办。我处理完事情,走在校园后门的林荫小路,手机响了起来。心情从平静到失落,不过是一个电话的距离。来电方是之前发出offer的公司,按计划,几日后我就该报到入职。对方却突然告知,该岗位暂不招人,我也不用再过来。

        霎时间,难以言喻的失重感压迫得我透不过气。看不到未来,找不到方向,熟悉的环境也在视线变得陌生。22岁的开始如此狼狈。即便在今天想起,依旧难以释怀。后来的事,你知道的,好在,我很快找到一份胜任且适合的工作,一干就是6年7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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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段经历,很难用只言片语表达。就像没有昨天走不到今天,没有今天不会有明天。它是我人生阅历中无比重要的一页,万万不能割裂!

        灵魂君,你记得吧,曾几何时那个说话时间稍长就会在众人面前止不住脸红的我,那个一肚子想法却不敢轻易开口、总怕被人嘲笑的我,那个不修边幅、不在意体重的我。倘若没有这6年多的淬炼,我会不会还在原地踏步?想想都有些惊悚。

        人一生,能遇到好老板的机会不多,很幸运,我遇到一个,所以未来不敢再有过分的奢望。职场上,能与公司和平分手,离开后依旧良好相处,还能在节日问候祝福,想必更不多见,很神奇,我做到了。

        当然,和谐的关系不是一方努力就能达成。除了个人的付出,我的前BOSS的确给予我诸多理解与包容。她像一个真正的大家长,接纳我昔日的青涩怯弱,鼓励我不堪一击的玻璃心,甚至在潜移默化中馈赠我宝贵的处事经验。如果公司没有因为业务突然调整转向,转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我应该会一直待下去吧。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有人说我作,有人说我傻,这把年纪有什么可挑剔,最美好的7年都奉献出去,怎么能在女孩子最尴尬的30岁前夕从头开始?善解人意的灵魂君,你是懂我的,你懂我的志向,懂我的不甘,懂我的无奈,也懂我的怅惘。我向来无法强求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我多么希望将积累了6年多的经验继续发光发热,也多么希望延续工作让我感受到的个人价值,但现实很残酷。

        纸媒的萧条,显而易见。社会的浮躁,尽收眼底。昨天还被广泛认可的杂志说停就停。原先的工作内容不断发生变化,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们相继离开。一下子,我的热情被浇灭得干干净净。“不想做没有干劲的人,不想荒废到死。”带着这样的想法,在纠结了2年后,我大胆地决定去探索未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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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君,你肯定笑话过我吧。我多愁善感,又优柔寡断。毕竟,是待了近7年的地方,转身离开还是会不舍。 

        犹记得,在公司的最后一天,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思绪格外杂乱。用了6年多的老电脑被我一遍遍清理,一遍遍查看,明知什么也不会改变,却不自主地期盼时间走得慢一点。和同事们说了再见,骑着自行车行驶在熟悉的路途,望着来往行人与车辆,不论你信与不信,我想到的是,以后的路将更艰难了。

        晚上给前BOSS发了微信。她说,虽然离别,但并不悲伤,就像自己养大的孩子去闯荡世界般骄傲。那一刻,心底涌入一股暖流。灵魂君,你知道吗?和路飞一样,平凡的我也有一颗熊熊燃烧的称王之心。告别只因我已成长到足够强大的程度,可以一个人迎接更多挑战。在不同的阶段,人总要邂逅不同的风景,现在,这段旅程结束,我的小船安全靠岸,新的号角又在催促我整装出发。

        事实上,裸辞后的几个月,我的生活比过山车还要刺激。日剧《悠长假期》里有句经典台词,“人生不如意的时候,是上帝给的长假,这个时候应该好好享受假期。等有一天假期结束,时来运转,人生才是真正地开始了。”我不知道我的“假期”何时才能结束,但享受其中,往往能给予我更多思考的时间。

        有段时间,我每天上午都会去莫愁湖散步,眼见海棠园从含苞待放到嫣然怒放,从游客爆棚到人影稀疏。走得累了,就停下脚步听一听老年乐团演奏民乐,看一看精神饱满的大妈练舞合唱。运气不错,还能在抱月楼欣赏一场免费的文艺演出。更多时候,我喜欢找一处安静的回廊翻上几页三毛的书。当然,去饲养园探望傲娇的孔雀大人,是日常的必修课。我甚至迷信地认为看到孔雀开屏就意味着好事即将发生。若前夜下了雨,翌日来访,满地便铺了一地残花。花开有时,谢亦有时。人生起伏,平常至极。

        有段时间,我和妈妈去了很多地方,民俗博物馆、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江宁织造博物馆、六朝博物馆、科举博物馆……南京的博物馆几乎走遍。倒不是以前没有去过,只是而今心态有了变化。隔着玻璃,与灯光照耀下的文物对视,总会止不住地想,历史的步伐从不停歇,纵然留下些许痕迹,终是不会回头。那么,我现在的种种烦恼也会成为过去。当走过这段不凡的历程,再次回首,我会是什么心情呢?是欣慰,还是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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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旅行会让人发现另一个自己。3月初,天气正好,很难得,和妈妈还去了心心念念的西塘、乌镇。

        印象中,这是我们第一次的二人旅行。妈妈平时忙于照顾年过九旬的外公外婆,而我已很久没有出门游走。裸辞,也算间接促成这次短暂的放松身心之旅。至于行程中是否找到了未知的我,灵魂君,你说呢?这可是属于我们的高级机密!

        关于古镇的魅力,人人都有不同的解读。虽是完全陌生的地域,但初次到访,竟感到回到故乡般的亲切。白天的古镇淳朴温厚,夜幕下的古镇绮丽多姿。一座桥连接一个新天地,无论是站在桥上看波光粼粼,还是坐在船里赏移动的风景,心是静的,世界也是净的!酒吧街喧闹的声响,数不清的人群,俨然和岸边安静的老店铺形成鲜明对比,偏又无比和谐,像极了极乐世界的写照。

        即便已经回到南京好几个月,妈妈仍然很是怀念那与众不同的西塘之夜。假如有机会的话,我想我会再次来访,看一看夕阳西下的美景,找一找书店里的那只猫,住一住简单朴素的客栈,兴许穿过桥的这头,就能走到幸福的彼岸!

        你看,你看,灵魂君,说起快乐的事,我就一个劲沉醉,差点忘了正题。人无论走到哪里,都逃避不了现实。迄今为止,工作仍是纠结的难题。一个人,尤其是女人,想在社会立足,首先得实现存在价值,工作无疑是最直接的途径。

        我从未想过不劳而获,也一直敬佩那些依靠双手、勤劳致富的人们。所以,灵魂君请务必信我,现在的我不是不想工作,只是想找一份真正适合的工作。如果想要糊日子,何必离开原先的老东家?然而万事开头难,当局者的迷惘,旁人根本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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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许,上半年是我的水逆期,遇到的公司都有些“不拘一格”,有二次面试让应聘者等待了近两小时的大型企业,有满屋的应聘者们围坐一圈被动等待被提问的杂志社,也有HR在我与简短对话后,认为我加入他们的企业很屈才。

        有几个夜晚,我辗转反侧,躺在床上望着窗帘,有种说不出的悲伤。南京城这么大,就没有一处我的栖息之地吗?我不甘,更看不清前方的路,好像自己就要融化在凄凉的月光里。之后,我收到一家互联网公司的offer,当起了新媒体编辑。原以为,生活即将步入正轨,谁知道,我竟坠入新的漩涡。

        每一天都在加班,一天比一天晚,晚饭不能按时进行,回家倒床就不想起来。一睁眼,继续重复前一天的内容。上班时间,大会、小会、碰头会不断,不停地码字、修图、排版。周末也占用为全体员工会议。

        新BOSS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规划宏伟蓝图,台下的骨干热血激情地呼应,一群即将步入社会的大四实习生机械地点头记笔记。ALL IN24×7,脑袋里被拼命塞进这样那样的关键词。新来的主管也在不断对我说,“请努力,请加油,请忘记你自己,只记住工作。”那一刻,我的小宇宙仿佛就要爆炸,炸得片甲不留。

        为什么?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想要工作,就必须牺牲自我空间?我彻底地不知所措。某个午休,我趴在桌上装睡,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敢去想,眼泪竟顺着脸颊流下来。灵魂君,你觉得我是世上最懦弱无能的人吗?

        是的,连我都讨厌自己。我想工作,想用辛勤奋斗得到的果实孝敬父母,却也无法舍弃一点点属于个人的时间!极度膨胀的压力,一度让我在好几个失眠的深夜里祈祷第二天再也醒不过来,但转念想起妈妈,那么爱我疼我、将我视若珍宝的妈妈,我要是不在世上,她该多么难过,我又是多么不孝,还没为她做些什么,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生出这般不负责任的怪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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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幸,我有一个始终支持理解我的妈妈。

        待业在家的日子,她从不催促逼迫,也不曾向我施加压力,总是理性地开导劝慰我——工作绝非为了糊口,而是要找到真正属于你的位置。除了鼓励,妈妈也会一针见血指出我的弊端——手上的技能太单薄,应该让自己立体起来,喜欢日语就重新拾起来,喜欢手绘就多练习,一定会有好处。在我悲观到谷底时,妈妈还说——人要经常扬起嘴角,像一个小元宝,神仙见了才会赐福这样的人。有如此伟大的妈妈,我更应该好好地活着啊!

        5月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束时,我再次辞职。现在,我又回到原点,正在努力平复心底的浮躁,有了对职场更直观深刻的认识,也更加坚定了信念——快乐地工作,不做工作的奴隶,成为会生活的艺术家!想笑就笑吧,我可不会光说不做,灵魂君,我知道其实我想说的话,你都懂,所以让我们一起朝前看,过去的回不来,未来的还没到,把握当下便是对生命最好的延长!

        说起另一件事,就止不住感到小欣喜。就在求职和去新公司上班的几个月里,我认识了很多新伙伴。虽是萍水相逢,短短几天的相处,竟积攒下不错的人缘。有个95年的萌妹纸说我是一个特别可爱且有趣的人。能让人觉得有趣,我也是有资本自诩为有用的人吧。

        此外,新公司另一个先于我离职的姑娘,至今仍会与我探讨找工作相关的话题,她不知道该坚持对文学梦想的执着,找一份累死累活的工作,还是找一份安逸的工作,领一份微薄的工资,在空余写想写的文字。读着屏幕上的信息,何尝不是我的心声?1988年出生的我常觉得,还没完全长大,就不得不迎接一系列社会残酷物语,从职场到婚姻,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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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6月4日当天,有位同龄已婚已育的姑娘在我发到朋友圈的蛋糕图片下留言——生日快乐,你30岁了!记得早在2年前,我的27周岁生日,她就在评论里说——我现在都不敢在蛋糕上插数字蜡烛,言下之意是暗示我不该公开发这样的照片。以前,她也曾不止一次向我灌输,30岁前结婚生子的女人才是人生大赢家。很可惜,这个生日,她也没有忘记提醒我。

        坦白说,我的第一反应很不舒服。在一群祝福语中,她的话格外刺眼。30岁的我什么也没有,30岁的她有老公和孩子,且不用再为求职烦恼。明明生活在一个地球,明明我的文凭比她高,明明她都没有梦想,为何我会逢上这么多糟心事,她却可以一帆风顺?

        灵魂君,我知道,看到这里,你绝对已经无法再淡定。我打赌,你百分百会跳起来冲我大喊,管她做什么,你是你,为啥要和心境不同的人相比!放心,你还没开口,我已在一分钟内释然平静。世上最愚蠢的事,是被他人的言语驾驭,活在乱七八糟的评论中,以及被年纪所束缚。

        譬如四季,开不同的花,结不同的果。譬如飞机,没有助跑,无法冲上云霄。我这颗还没开花的幼苗岂能为了换取表面“成熟”做出拔苗助长的蠢事?幸福是什么?成功是什么?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我本来就不是为了结婚生子活着的,更不是为了迎合别人来到世上的!30岁,怎么了?30岁,有错吗?做个永葆少女心的人,又有何妨?有人的青春在30岁前终结,但我知道,我最明媚的好年华刚刚开启,最好的尚未到来

        雄关漫步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我向来不愿在文字中过多描摹自己的真实现状,今天却破例将内心的想法毫无保留地展露给你,我亲爱的灵魂。虽然你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说,可你相信吗?我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从你那头传递来的浓浓暖意。凭借不灭的希望,我就能永远地战斗下去,不畏风雨,不畏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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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阵,看完新海诚的动画短片《某人的目光》,我轻轻叹了口气。小时候的我做什么都会很开心,兴致勃勃,对世界充满了好奇。长大后的我做什么都不开心,颓废失望,对人生正渐渐丧失兴趣,甚至不相信自己。写完这封信,我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每个人的生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不要浮华表象,不要众人喝彩,做个坦然、快乐、健康的人已然足矣。你会永远陪我,攀越更多高峰,收获更多果实,对不对?

       宏图大志,不必多言。就让我们以一年为限,一年后的此时,我就是真正的30周岁。那时候的我会取得憧憬的幸福吗?一定,一定,一定!找到自己最好的位置,遇到读懂自己的伴侣,生活处处是阳光。就让我留点悬念,下次写信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写了这么多,你会认真看完吗?如果你也能给我回信的话,就更好啦!那么,就到这里。回见咯,灵魂君,正能量注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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