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日光灯下,我在厂区的宿舍里,借着不远处嘉正宾馆的WIFI,写下这篇文章。
我是五年前来到温州的,刚来的时候由于没有认识的人,很多单位都嫌我个头太小,说我没有工作经验,以至于一个星期都没有找到事情可以做,拎着蛇皮袋行李,攥着荷包里仅剩下的11块钱,很担心会再次找差事碰壁,心里十分忐忑,但是想想家里的光景,我还是硬着头皮拖着行李走在新星路上。
终于,在这条路快到尽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沙县小吃门口贴着招聘信息,要是这次在失败该怎么办,我也不敢想太多,沉重的步子最终还是跨了进去。
“请问需要什么套餐”,一位长相姣好的小姐姐亲切的问我。
我还是禁不住看了一下墙壁上的套餐项目,然后低下头,
“姐姐,请问你这地方还要人吗”
“哦,是来应聘的哎,我们老板刚出去了一趟,待会应该就会回来了,要不你先在这等一会儿吧”
“哦,谢谢姐姐”
说着,我退到了门外,像是一个犯了错要接受惩罚的小孩,默默地坐在地上,抱着双腿,下巴紧紧地抵着膝盖。
过了不久,一个有些肥胖的男人进去了,我也没太注意,两三分钟后,他出来了,示意了我一下,我就跟着他,走进了仓库,准确来说是储物间吧,看着挺杂乱的,也不是很大,甚至还让人感觉有点闷。
“你多大?”
“老板,我16岁。”
“哦,那我不能录用你!”
“老板你就让我在你这干吧,不然我就没地方可去了。”
“你的监护人呢?”男人问。
“我没有监护人,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我舅舅了。”
“那让你舅舅过来签个字,我才能留下你。”
“我舅舅在贵州。”
“那你怎么跑这边来的?”
“我村里有人说温州这边能赚钱,我就一个人过来了。”
男人显然有点惊讶,说,“我这店确实蛮缺人的,附近工业区很多人都来我这里,看你没地方去,就留下你吧,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吧!”
“老板,谢谢你留下我,可是我家没人有电话。”
“不可能吧,你家连电话也没有?”
“没”,我耷拉着脑袋,突然灵机一动,“我那村子村长家里有电话,我还记得号码,之前上学请假的时候给老师打过。”
“那行,号码报给我。”
我把号码给了他,很快接通了,他把电话递给了我,“喂,老周叔吗,我是辉子。”
“哦哦,咋了?”
“叔,你让我舅舅接个电话嘛。”
很快,我听到了舅舅的声音,“辉子哎,找到工作了没?”
“找到了,找到了!”我很开心的告诉舅舅。
“哦,那行,好好干,家里只有这条件,你知道的。”
“嗯嗯,我知道了,我去做事了。”
挂了电话,转递给老板,老板又跟我说,“你这就算留下了,我们这包食宿,但是你是新来的,第一个月算实习,没工资,从第二个月才能有钱。”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想想可以不用每天躺在马路旁边的花坛上,另外还有那个破碎的家,我还是接受了老板的要求,说罢,就开始工作了。
由于挺有激情,所以我的工作效率还是蛮快的,短时间内刷好几百个盘子,之前以为老板只有沙县小吃这一家店,后来发现附近还有两家快餐店是他的,所以我的工作还是挺多的,刷完了这边还得去那边帮忙,然而心情还是蛮舒畅的。
一个月实习期结束了,本来以为没工钱的,但是没想到老板还是给了我五百块,说是作为这段实习期的奖励,我激动不已。晚上躺在木板单人床上,心里想着,五百块,人生的第一笔财富,以后我还要挣好多五百块,供弟弟妹妹上学,给他们买吃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自己在外面赚了好多钱,然后弟弟妹妹在自己的帮助下也上了大学,最后我们三个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第二天醒来,继续开始干活,工作了几天,中间由于有中秋节,老板给我放了一天假,说让我出去玩玩吧,我说知道了,然后就回宿舍睡了一觉。下午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老板,老板说,“你今天怎么没出去玩玩?”
“我对这里不熟,我不敢乱跑。”当然,这是假话,我一个人从贵州安顺来到浙江温州,怎么会不敢,只是怕出去会花钱,所以不想出去而已。
“那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跟我去进货吧。”
“好的,没问题!”
老板开着翻斗小货车,我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在路上,老板问我,“你是怎么想到来温州的?”
“上次有跟老板说过啊,村里有人说这 边能赚钱。”
“哦哦,记起来了,对了,你才16岁,怎么不读书?”
“额,我娘前几年离开了,我爸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们现在还小,在我舅舅家住着,我舅舅也有孩子,他家里条件也不好,所以我只能辍学来打工赚钱。”说着,我竟有些哽咽了。
老板也没说什么,继续开着他的车了。
在老板那工作一年之后,我也认识了好几个朋友,我将攒下的所有钱,全部寄到了老家,后来在一个朋友的介绍下,我进入了一个制皮鞋的工厂,在我的认真努力,天天加班的情况下,第一个月拿到了五千二的工资,比好多正式员工都要高,确实挺兴奋的,但是一想到老家的弟弟妹妹,我就更加勤奋了。
到今天,我还在这工厂里工作,现在能拿差不多的工资了,但是对于现在都在上初中的弟弟妹妹们来说,这些远远不够,我还需要更加努力赚钱,来支撑起这个家。
一想想,自己五年来从来没有回过老家,总感觉没有挣到钱,没面子回家,虽然工资比厂里很多员工都要高一些,但是依旧觉得可以挣更多的钱,所以,我在新年这段时间去酒店做服务生,来弥补面子上的不足。
夜深了,新年的韵味在整座城市也渐渐模糊了,很庆幸有孤灯和文字相伴,让我可以度过一个充实的夜晚。
文章已准备落笔,最后祝全天下的所有朋友,新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