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先生托付完,飘然离去。
我也飘然下山了——酒都被他喝光了,我还得去玉石村补货去。
回光明顶的一路上,我都在想沐先生说的这些事情,信息量太大,狠狠的想了一路。高红莲现在这个境遇,我倒是不用太担心能把我怎么着,但是捉贼拿赃,怎么样才能找到她当汉奸的证据呢?
事实证明,我这是多虑了。
回到光明顶,众教徒行色勿勿往圣火殿方向跑去,人群中看到郎万书,我拉住他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郎万书一看是我,说:"说是抓着一汉奸,赶紧的,一块去。"
我赶紧把酒肉放回屋,跑去圣火殿。
殿内已是聚了不少教徒,我找到黄羽旗的队伍,发现大家伙儿脸上的神色差别很大。白长戈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林空愿丧气满面,柳谢在他旁边仍然一副假装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郎万书一脸好奇,元止如丧考妣,丘桐辰一脸严肃,其他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喜上眉梢,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与其他堂口的兄弟聊的正欢。殿内唧唧喳喳乱乱哄哄,像要开集市似的。
殿台上,向教主居间,杨左使、四大法王、五谷散人、五音旗总掌旗、天地风雷总门主左右顺次排开——话说范右使出去一年多了,到现在人影也没见过一回——这阵势还真是少见,不打仗的话,也就是欢迎新教主到任的迎新表忠大会上,聚齐过这么多领导。
哎,说到领导,高红莲呢?这汉奸哪儿去了?
我正找呢,只见贾总旗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各位兄弟!"人群立刻安静了,贾总旗接着说道:"今天临时召集大家在此,乃因本教出了一件大事。
"我圣火教虽为波斯教会,但传入中土亦有二百余年,位列中原武林十大门派之一。除了播撒我圣火教圣火,侠肝义胆、替天行道也是我圣火教中人应守之义。"贾总旗环视众人,接着说道:"但是,现在我圣火教居然出了一个汉奸,这汉奸四处打探我朝军机情报,卖到北方各族换取富贵,被我教中同袍发现后,竟不惜杀人灭口,堪称武林败类。出了这种人,你们说该如何处之?"
"宰了他!"人群人有人高喊。
"对!对!宰了!""按教规严惩!"附和声随即四起。
贾总旗很满意的样子,示意大家别吵吵,回身一招手,喊道:"带上来!"
两名教徒押上来一个女人,扔到台前跪下,只见这女人蓬头散发,穿着腐绿色毛线长袜,脚上套着大了一号半的乌云履,左脸一大块乌痣,比梁山杨志的那块还要黑,眼角跟被人打过似的常年裂着,刀砍斧凿一样的鼻梁,两个鼻孔是一横一竖,下巴歪向一边向下拉着,口水都流出来了,腮帮子好像含着核桃不会动——正是黄羽旗掌旗使高红莲!
这是什么情况!高红莲当汉奸的事情败露了?她的同党哪?找到了吗?贾总旗是怎么发现的?难道沐先生也跟他托付了吗?那为什么还要跟我再托付一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总旗指着高红莲,冲着众人道:"就是这个高红莲,在我圣火教大小也算是个头领,居然是个汉奸,真是给我教丢脸!"贾总旗转向高红莲,厉声道:"说!你到底干了多少坏事!快从实招来!"
"说!""老实交待!""快说!"众人群情有些激愤。
跪在地上的高红莲不发一语,下巴向下拉着,口水顺着下颚往下流,她看了看众人,又扭头瞪着贾总旗,眼里充满愤恨。
这个表情倒是从来没见过。
"哼!别以为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贾总旗大义凛然的说道,"各位兄弟,这个高红莲,潜伏我中原圣火教多年,数次把我朝军机出卖给敌军外族。就在数月前,她潜入太尉府,窃取我朝《边塞布防图》,然后打着去总坛汇报工作的名义,实则是要卖给契丹,以方便契丹发兵南下入侵中原!此事被总坛护法行者严护法得知,为了罪行不败露,此贼竟然将严护法一家老小尽数杀害灭口!这都是这汉奸贼人干的好事!"贾总旗越说越慷慨,众人们越听越激昂。
可能也只有我,脑子翻江倒海、电光火石。贾总旗的说法破绽太多,高红莲武艺粗糙,连个院墙都上不去,怎么可能潜进太尉府窃图?自申掌旗离去,高红莲为了坐稳掌旗的位子,挑拨同袍内斗,几乎从没离开过圣火峰,哪有机会大老远的跑去太尉府?高红莲到严家的时候,严夏明明已经死了,这是我亲眼所见,沐先生的说法也是如此,况且以高红莲的武艺,想杀死总坛护法行者,实在是太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严家当时除了严夏本人,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全家灭门这事……
——等一下,《边塞布防图》的事情,贾总旗是怎么知道的!沐先生明明说开封府和长孙堡主都是暗中调查的啊?难道真的是沐先生又托付了他?可是贾总旗这么快就找到证据了?
我脑子里比现场的叫喊声还要乱。贾总旗是三观端正的正义领导,可是这些事情似乎对不上的地方有点多。
高红莲仍然不发一语,眼神由愤恨到绝望到崩溃,逐渐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