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所理解的知和行,和阳明先生理解的知与行截然不同。我们现在认为“知”就是见闻之知,也就是我们现在的数学,自然科学。而我们现在理解的“行”其实就是一个外显出来的行动。但阳明认为的知是德性之知,是良知。是我们心中的可能性。阳明先生认为的“行”有我们的外显的行动,还有我们的心动,意动。
在阳明那个时代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朱熹所认为的知。朱熹认为,天理在外,需要我们格物致知,去求那个天理,然后再依照天理而行。大部分人会把天理向外推,最后推成法律或宗教,也就是他律。这样就显得人比较被动,没有显现出人的道德主体性。只有少部分人,可以把这个天理内化在自己的心中,达到“心即理”的状态。
那这个天道本来应该是怎样的呢?在儒家的整个体系中,天道和仁心是相对应的。“天道下贯,以润吾心”,我们的心就活了,就立起来了,成了我们的仁心。“仁心上达,以证天道”,需要用这颗仁心,将天道显现出来。我们的人心需要向外成人成物成就一个美好的世界,也就是要“以身弘道”,而要弘扬的天道,是生生不息,创生万物的。也就是一颗活泼泼的心,也没有被私心私欲遮蔽。这就是天道流行。
而阳明先生讲的知行合一,其实就是这回事。我们不能仅仅知道我们有向善的可能性,而是要真正的,把我们心中的大道活出来,去向外推。而我们仁心外推的这个过程,就是知行合一。
如果以这个角度来理解阳明先生讲的知行合一的话,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有的人没有理解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他们只是按他们自己的理解,去揣测阳明先生的意思,所以在当时有很多人都不认同阳明先生的观点,甚至会批驳阳明先生的观点。
就比如当时和阳明先生一起教学的湛若水。湛若水曾说过,如果像阳明先生这样把知和行混为一谈,是会出问题的。这样容易让一些人认为只要知了就是行,只要行就是知。那那些人就会只行不知或者只知不行。其实,阳明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仅仅是把儒家大道停留在了自己的思想层面,那他需要把这个大道行动出来。而如果一个人只行,那么他就需要去思考怎么行。只有真正的行动,才是真知。
后来的中山先生,也批驳过阳明先生的知行合一。中山先生认为阳明先生之所以要提出知行合一,是为了劝人向善,当时很多人都认为,知易行难,所以阳明先生就要提出知行合一。但是中山先生认为,知难行易。因为两个人所处的时代不同,中山先生所处的时代是民国,而中山先生要做的就是革命。这个革命革的不仅仅是中国古代的那些封建的制度,还有人们心中封建的思想。但几千年的思想已经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想要完全去除是很难的。这也就是当时中国人民的劣根性,所以中山先生就认为,知难行易。可是其实阳明先生在知行合一中并没有强调知易行难,中山先生只是在反驳自己心中认为的的阳明的那个观点。
后来中山先生又有一次批驳阳明的观点。他是站在科学的角度上去批驳阳明的观点的。中山先生认为,科学刚刚发明的时候,知和行的确是一体的,因为那时的科学大多都是经验科学,和生活紧密相关。但随着科学渐渐发展,科学似乎就和生活有了脱节。科学虽然源于生活,但是科学却又高于生活。就比如像牛顿第一定律等等。这时就显得阳明的知行合一是错的。还有一些流水线的工人,他们每天都只重复着那样一个动作,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动作背后的原理。还有一些人他们知道这个动作背后的原理,但是他们却不用去工厂制作。而这似乎佐证了中山先生对阳明先生知行合一的反驳。但实际上,这并不是阳明先生所提出的知行合一。阳明先生提出的知行合一中的知,并不是一个人是否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原理或者科学道理。这里的知是良知,是自己心中对于自己生命的意义,价值,方向的思考。而那些伟大的科学家,他们是对自己的生命的价值,意义,方向有思考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自发的去为人类这个社会的发展,作出贡献。
但是那些流水线工人,他们不会对自己生命的价值、意义、方向有思考,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那里日复一日的重复一个工作。
而这又一次证明了,阳明先生讲的知行合一,是很有道理的,是真正的在道德哲学层面很深的理解。我们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们都要追问其意义。如果我们并不知道其意义,那就是茫茫荡荡去做,就是只行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