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旭光先生追悼会上的致辞
于晓威
各位来宾、朋友们:
“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今天在这里接受委托而发言,是我个人极不情愿的一次。我想,这就像大家如今站在这里一样,我们面对的,是我们不敢相信和不愿证实的一件事。我甚至曾经想,在大家来到这里之前,偷偷地躲开这里,躲开我和旭光共同生长过的家乡——宽甸,就好像,我不知道发生的这件事,旭光仍在我过往的记忆里浮现着,而不是戛然而止。也好像,我和旭光都有过的:在某些盛宴上,互相不辞而别,但再见可期。
而今天的旭光,已然是与我们不辞而别。他一个人在2017年除夕到来之前的清晨里,猝然的、永远的睡在了他的家乡,睡在了他46岁的年轮里。
26年前,我和旭光负笈读书于辽宁文学院青年作家班,我们共度了两年上下铺的同学时光。26年来,我们互相关注,情同手足;互相砥砺,不曾稍离。在我的脑海里,旭光永远是沉默寡言,却又不失温暖。不事张扬,却又有所担当。脸色苍白,但站姿茁壮。
旭光爱读书,涉猎宽广。在我青年的时候,旭光是我们那班朋友里,最早研读弗洛伊德的哲学名著《梦的释义》等书籍的人。法国思想家、符号学代表人罗兰·巴特的《一个解构主义的文本》,是旭光引领了我对它的初读,并由此使我对西方哲学产生了多年不断的阅读兴趣。旭光藏书颇丰,在他去世前不久,我还在他的朋友圈里,频频看到他晒的最新邮购来的大量新书。
旭光爱诗歌,成绩斐然。他的诗歌,不论是写风,写花,写雪,写月,还是写情感,写乡间,永远是温情脉脉,却忧愤深广,一己独唱,而止于滥觞。我曾经觉得,旭光的诗歌,无论选材、意象还是思想上,未免不够宏观,不够开阔,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旭光留下了他对一己生活的理解,留下了他对包拢着自己的一方生活天地的感受和注脚,留下了他在大地行走的屐痕,而这一切在今天看来,是唯一真实而值得庆幸的。
旭光爱新闻和编辑事业。随意在网上浏览相关文字,处处可见旭光在记者岗位上,对于底层民众生存状态充满着亲切的人文关怀。他目光敏锐,勤于思考,他积极筹划报纸的专题、选题和版面,并日夜伏案,事必躬亲,十几年如一日,采写了大量面孔生动、条理清楚、含蕴丰瞻的新闻报道,并获得过辽宁省优秀新闻记者称号,从这个角度来说,旭光对于他所供职的《丹东日报》社,是有着几乎难以替代的突出贡献的;旭光对新闻事业的热爱远不止此,他对于丹东乃至辽东本土的文化、历史、军事、政治、旅游、民俗等方面的挖掘和关注,超过常人,聚沙成塔,成果卓著,从这个角度来说,旭光对丹东文化和软环境建设方面,立下了汗马功劳;做为接替英年早逝不久的著名诗人张忠军主持过的《丹东日报》文学副刊版面,旭光秉承师风,一如既往地手植了大量文学新人及其作品,为丹东市文学生态的稳定及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从这个角度来说,旭光对丹东文坛所奉献的汗水不可磨灭。
旭光多愁善感,为人善良,我从他默默地多年资助几位失学儿童的故事里看到了他,我从一位86岁的老人为了感激他、不避寒风给他送来两斤山药的身影里看到了他,我也从许多陌生网友发表的对他表达谢忱的文字里看到了他。记忆里,旭光从没有拒绝过别人希望得到帮助的请求,他总是默默地为朋友们和陌生人做事,哪怕忍辱负重。仅仅是前天晚上,我的一位朋友还深夜发来短信,说刚刚知道噩耗,简直不敢相信。朋友说:我跟旭光的相识,并无根基,可是我有事,他每求必应,现在想来,我和他多年来都没有在一起吃过一次饭,好人啊,我太难受太想哭。
旭光是一位孝子。只要周末有一点时间,他总是挤出来奔波百余里回到家乡看望他的双亲。我们见面,他总是会第一句话打听我父母的身体,并屡屡叮嘱我要多回家看看。记得去年,旭光曾连续两次给我打电话,一次是再次叮嘱我多回家看望老人,另一次是,我接到电话,听不见他说话,只是听见他在呜呜地哭。我只好说,我懂,我懂,别哭。其实我懂什么呢?也许我不懂,但是我想起就像我俩当年在异乡求学,彼此出身县城和农村,生活艰窘,空无靠山,学的文学属于屠龙之技,对前途了无信念,有一天,在宿舍里,我俩突然莫名地抱头痛哭……我想,此时他在电话那端,哭什么呢?他哭的是念父母之衰迈,无以回报,哭的是叹友情之绵长,一路不易,哭的是生命短暂,再珍惜也终要归去吧!
第一时间得知旭光不幸去世的消息,我曾写过这样一首文字发布出去:“忽忽近卅年,共文两无猜。矻矻为人子,勤恳耕报白。哀哀不假年,天亦妒世才。渺渺星汉间,何时君归来?”
旭光还有许多未竟的事业要做,他的诗集将要付梓出版,他的“中朝边境历史研究”系列著作,功课已做足,还没来得及勾画,他将要筹建的丹东“国学培训馆”、“丹东画家作品展”还没有实施,他对作者的众多约稿还来不及编辑,他还有许多关于文化策划的文案还没有完成…….这些他都看不到了,这是太大的遗憾!
来宾们,朋友们,“霜风猎猎催寒冬,诸君马首将欲东”,我相信今天聚集在这里的每个人,从沈阳赶来,从大连赶来,从丹东赶来,从凤凰城赶来,从东港赶来,从更多的外地赶来,来到宽甸小镇,你们每一个人内心里都与这个叫做赵旭光的人有着独特的情感故事,更多的人在默默地问候和怀念。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他看到了,更重要的是,旭光看到了。这就足以令人欣慰。
我想起旭光生前有一首诗里面写到:“花开过,蝶飞过,静与动,都是我的//不早也不晚,就是这样,不闲也不慌,就是如此//凡事都依着,造化的秩序,舍此之外,我无以言谢。”
我还想起旭光朋友圈的微信签名上写着:“上帝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这是《圣经》“创世纪”里的篇首语。那么,旭光就是上帝之子。旭光是快乐的,因为他永远休息在他魂牵梦萦的故乡。旭光是幸福的,因为他的灵魂去了天国。在那里,他的住处必是图书馆的模样,他在那里,那里必是诗的盛会,他热爱新闻事业,他所听到的人间信息,必是无忧无虑和快乐童真的!
旭光,请你慢慢地走好……朋友们会继续珍惜彼此后续的友谊,互相温暖,直至人间的冬天最终变得飘渺而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