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条件不好,没有梯子,爷爷总是撑起驾车当做梯子,去前面邻居家的屋檐下为我掏麻雀。每次,掏麻雀的时候,我都在下面给爷爷扶着车子,虽然我很想要麻雀,但我更怕爷爷跌落。于是,我把浑身的劲儿都使到胳膊上,死死地按住车子。因此,每一次,爷爷掏完麻雀倒是面不改色,我则都是大汗淋漓的。
爷爷下来,看到我出很多汗,都说我像我妈,怎么那么怕热。
每当爷爷把麻雀从上面递下来,放入我的手中。我的心就乐开了花。
在农村,据说,用手摸麻雀多了,长大后手就会经常出汗,影响干活。也许是过于自信,又或许是过于无知,我总觉得自己不会在农村呆着干农活。因此,我不怕摸麻雀。
待我把麻雀拿到手后,我便仔细观察。它们的嘴有黄色的边框,同时有圆滚滚的褐色眼珠,身上的毛又少又短。它们天生便有一种吃食的本能。每当有东西在它们的面前晃动,它们便用力张开大嘴,接受即将送进的美食。由于羽毛并未长全,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到食物储存在脖子的两边,透过薄薄的皮肤,食物都堆积在那里。
所有的麻雀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食物,我常常在想,如果争不过,它们的母亲又记不住哪只是否吃过,那是否意味着某只麻雀即将饿死?后来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如果是一只吃饱的麻雀,哪会一直张嘴?
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
我以为,就像电视里那样,它们飞走后,一定还会回来,但经过多次的实验后,我发现电视上演的都是在哄小孩。
麻雀喜爱鸣叫。尤其是清晨。
如果你的麻雀养在你的床头,在清晨十分,它们就像闹钟一样,发出唧唧喳喳的叫声,等待着被喂食。这种时间实在准确。
但也许会因为叫声太过响亮,便引起了猫的注意。一次我放学回家,看到盒子被打翻在地,邻居家的猫立刻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跑过去,去盒子中翻看时,只剩下一只麻雀,冰凉地躺在那里。它大概是被摔死了。于是,那时候我便开始恨猫,见到猫我便把它们驱逐开或者把它们吓跑。如果有猫跑到我的旁边,我便跺下脚,或者拍一下手掌,它们便如同光速一般消失。
麻雀被猫吃后,我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茶不思,饭不想,奶奶看后干着急,于是她劝爷爷,再给我掏一窝。
爷爷走过来对我说,没了麻雀,咱们再逮,你要是把这碗面条吃了,我下午就去给你再找一窝。
我带着哭腔说,去哪里逮?屋檐下的麻雀都被掏完了。爷爷笑着说,他又发现了一个新窝。说完他用手指给我看大概的位置。我说,那我看看是不是真有,万一你骗我呢?爷爷这次笑的更厉害了,他说,好,你看过一定要把面条吃了!我点了一下头,开始观察。
不一会果真一只麻雀从屋檐下飞了出来,我相信爷爷没有骗我。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面条,便催促着爷爷去给我掏麻雀。
爷爷说,他要先睡会。不然掏鸟的时候会从车子上掉下来,他还要求我和他一起睡,我说,自己不困,让他自己去睡。
爷爷睡觉时,我便去找一个更好的容器来当麻雀的窝。但找来找去,只发现了另外一个酒盒。我决定用这个新的盒子。我把原先那个盒子里的棉花和稻草拿出,垫在酒盒的底部,同时用锥子在上面捅了多个小洞,然后将酒盒的盖子盖上,拿在手中端详,心情开始放晴。
爷爷果然就在指给我看的地方又给我掏了一窝,这次共有7只,都是刚刚出生,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光秃秃的,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根绒毛。你只要在它们面前晃一下手指,它们便长大嘴巴。
奶奶说,这是爷爷最后一次给我掏鸟,掏多了不好。还提前告知我,如果再丢了死了,不许再哭。我答应了奶奶。因为我很自信,我能照顾好这些小家伙。
我把酒盒子里面放了更多的棉花更多的稻草,毕竟它们没有毛,抵御寒冷的能力一定很弱。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与酒盒形影不离。我去逮蚂蚱就把酒盒放在草地上,盖上盖子。逮到一只,便喂一只。我发现,这样做不仅可以防止猫,还能够更快地让每一只都吃上最新鲜的蚂蚱。
睡觉时,我就连同酒盒,把它们平放在我床头的抽屉里,我明白那样也许会憋死它们,但为了它们的安全,我可以试一下,同时我把抽屉给开了一个很小的缝隙,以便尽可能多的注入新鲜的空气。这样,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梦想。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它们响亮的叫声吵醒了。
我明白,它们这样是安全的。我一打开盖子,便看到它们都张着黄黄的嘴,伸出纤细的舌头,发出饥饿的信号。
它们的生长速度惊人,一天一个样子。不出一个月它们的羽翼已经丰满,我早已把酒盒子换成了一个纸箱。
爷爷说,它们大了,不太好养,是时候放掉它们了。
自从它们大了后,一打开纸箱的口,它们就试图展翅高飞。喂食也不如之前得心应手了。于是我听取了爷爷的意见。它们一出箱子便展翅低飞,大概是觉得有了足够飞行能力后,便飞向远处高高的树枝。我看着飞远的麻雀,心里想,爷爷真好,他总能做出最好的决定,带我走出迷茫,为我及时指出该走的路。
爷爷如今已经入土,每当看到麻雀,总还想起爷爷,想起儿时的光景和回忆,不禁叹息着落泪,沉默中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