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送亲的队伍,从聚义厅前面走过,沿途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杆匪。
这边,潘豹的住处门前高搭喜棚,鼓乐喧天。喜棚正中贴一个大大的囍字,大红对联,红窗花,一派喜气洋洋。一群人忙进忙出,热闹非常。
潘豹上穿:黑色夏布长衫外罩马褂,下着:黑色裤子,脚蹬马靴,头戴礼帽,肩上斜披红绶带,胸戴一朵大红花。咧开大嘴,喜气洋洋,站在门前迎接新人。
快到门前,翠花嫂一行人停住脚。潘豹一路小跑迎上前去,一把将薛雁抱起。向这边走来。
一阵爆竹、鼓乐响起,人们你挤我抗看热闹,把鲜红的纸屑撒到新人身上。到门前,潘豹把薛雁放下来,牵着她身上的红绳。
主持人是师爷窦文举,他清清嗓子,朗声说道:“吉时已到,二当家潘豹与薛雁姑娘的结婚典礼开始!鸣炮奏乐。”鼓乐鞭炮齐鸣。
仪式上,无非是新人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入洞房。繁礼缛节自不必说。主持人窦文举对楚啸天、段飞虎说:“大哥,二弟,今天是三弟大喜,您二位说几句?”
楚啸天咧开大嘴“哈哈”一笑,说:“三弟结婚,大哥高兴,咱是粗而糙,不像你们秀才,说话文绉绉的,一套一套的,我祝三弟,弟妹白头到老!”
窦文举又看看段飞虎,“二弟说几句?”
段飞虎“嘿嘿”一笑,“大哥说了,我就不说了吧!”
窦文举高喝一声:“送新人入洞房!”话音刚落,潘豹抱起薛雁,杆匪“呼隆”一声,簇拥着一对新人涌向洞房。
婚礼已毕,众人入席。杆匪走马灯来回端菜,凉盘热菜,依次端上。众人吃菜喝酒,可就热闹起来了。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潘豹开始敬酒。敬过酒之后,杆匪们推杯换盏,猜拳行令,满口吉庆话:
“当朝一品卿,两眼大花翎,三星高高照,四季发财到五更,六合六是同寿,七巧巧八匹马,九九八十一,十全福禄增。”闹哄哄,一场喜酒直吃到金乌西坠。
玉兔东升,老鹰山点起松明火把,一片通明。
潘豹到聚义厅与楚啸天他们商议事情,洞房之中只留下薛雁。众杆匪一起起一群群,有的边走边唱,有的东倒西歪,闹闹嚷嚷去闹洞房。常言说:结婚三天无大小。杆匪们是什么人呢?大多三分是人,七分是鬼,平时就不安分。只要一进洞房,可不论你是平民之女,还是富家千金,非闹你个翻江倒海不可。
白天,方若瑄、翠花嫂、干娘吴婆子都提醒过薛雁,要她有个心理准备。此时,薛雁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还真是怕啥来啥,杆匪们一进屋,便往薛雁身上挤挤抗抗,吓得她左躲右闪。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又进来两个人。
谁呀?是程铁圈、程铁头两兄弟。程铁头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进了门,来到薛雁跟前,未及站稳,就手舞足蹈,高声嚷道:“都给老子滚开,俺瞅瞅小娘子咋样。咦,咂咂……长得还真……水灵。”他伸手揭开薛雁头上的盖头,在薛雁脸蛋上捏一把。
薛雁厌恶地使劲拨开他的右手,程铁头又伸出了左手,“哈哈哈,水灵,就是……一掐一股水.”
“哈哈哈”杆匪们闻听哄堂大笑,笑得薛雁满脸绯红,无地自容,气得把身子扭了过去。
程铁圈赶紧拉着弟弟,呵斥道:“铁头,你可不能过分啊!”
程铁头眼一瞪,推了他哥一把,“咋?摸摸新媳妇,能摸掉毛?去去,一边去!”边说边上来,一把扯着薛雁的领口,在那脸上、身上又亲又摸。
薛雁好恼,“呼隆”站起身,不想,就这么一使劲,“刺啦”一声,领口被扯下一大绺。瞬间,露出了脖颈、前胸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薛雁羞得赶紧用手捂住,屈辱的泪水“唰唰唰”流了下来。满屋的杆匪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程铁圈赶紧两手死死拽着他弟弟的手不丢,早有好事的小厮跟头流水跑到聚义厅报信:“报,报告大爷,程铁头闹洞房把新娘子的衣服都扯,扯烂了!”
“放肆!”楚啸天“嚯”地站起身,怒吼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呀,快把那不知死活的程铁头拖过来,乱棍打死!老三,你也回去看看。”潘豹起身告辞。
两边人闻听不敢怠慢,立时三刻就把程铁头拽了过来。到了聚义厅,程铁头的酒也醒了大半,浑身战战兢兢。楚啸天也不问,吼一声:“吊起来,给我往死里打!”几个小厮手握藤鞭“噼噼啪啪”打将起来,直打得程铁头呼爹叫娘。
程铁圈急得“扑腾”跪倒地上,不住给楚啸天磕头,请求放了弟弟。楚啸天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他又给段飞虎磕头,段飞虎把头转了过去。万般无奈,他起身跑向潘豹住处,跪下求潘豹救他弟弟。
看见程铁圈来了,潘豹恨得牙直疼,不愿理他。见潘豹不理不睬,他又挪到薛雁跟前磕头,哭着说:“三奶奶,三奶奶,您大人有大量,我兄弟他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求您老发发善心,救他一命!俺兄弟二人以后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薛雁是个贤良之人,见程铁圈跪在面前,头磕得如鸡叨米,心一软,说道:“唉,作孽啊!潘豹,你去求大爷放了他吧!”
潘豹愤愤地说:“他?活该!不去!”薛雁听了潘豹的话,心中无奈。只好对程铁圈说:“你先到外面等我,我换件衣服就去。”程铁圈出去。
不多时,薛雁换好衣服,跟着程铁圈到了聚义厅。千说万说,楚啸天才吩咐将打得半死的程铁头放了。两兄弟对薛雁感激涕零,自此以后,再也不敢造次。有事没事,总忘不了去薛雁屋里问安,帮助做些事情,此是后话。
一场乌云风吹散,洞房里依旧红烛高照,喜气盈盈。薛雁重理云鬓,披上红盖头端坐床边。这时,只见潘豹轻轻走到薛雁跟前,揭去红盖头,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仔细观瞧。
但见薛雁:
青丝如黛云鬓耸,柳眉似弓目含情。
鼻似悬胆面如月,红唇一点笑自盈。
潘豹越看,越觉得面前的新娘子漂亮。薛雁被潘豹看得满面绯红。嗔怪道:“看,看,看哩人多不好意思。恁大的人啦,没见过女人哪?”
潘豹咧开大嘴“嘿嘿”一笑,“见过,见过。只是没见过天上的嫦娥!今晚啊,我这个猪八戒,就要会那月宫里的嫦娥了!”
“油嘴滑舌的熊样,不理你啦!”薛雁扭头不理潘豹。
“咋啦?是生我的气,还是生程铁头的气?”
“谁的气也不生。”
“中!薛雁,你不但人长得好,心眼也好!”
“贫嘴!”薛雁被他的话逗乐了,“扑哧”一笑,用纤细柔嫩的手指,轻轻捣着潘豹的鼻子,说:“看不出,一个粗人,倒会说细话,文绉绉的。不过,说话再文绉,也是个粗人。赖蛤蟆,光想吃那天鹅肉!”
“对!对!娘子言之有理!”潘豹说:“我潘豹,就是那癞蛤蟆,现在就想吃你这天鹅肉。”
说着话,急不可耐,一把将薛雁抱起,雨点般狂吻。薛雁欲拒还迎,不知是喜悦还是伤痛,她慢慢闭上一双美丽的杏眼。“扑簌簌”滚下两串晶莹的泪花。
两个人,一个,忧容半遮杏眼闭,一个,憨态尽露笑颜开。
真个是:
侠肝屈嫁非真意,
红烛映脸暗伤情。
莽汉不解侠女苦,
推倒巫山云雨行。
只这夜,几番狂风骤雨,也不知摧落多少海棠花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