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是一把伤人伤己的钝剑(一)

有一句话说:听过那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我想那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执念,明知没必要,明知该放掉,然而任凭它如何抓心挠肝,也做不到。这些执念很少很少的会在心里变成坚持,催人上进。而大多数变成心魔,日日焚心蚀骨,积累成怨,放不过别人,也放不过自己,就如一把生锈的钝剑,让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又是一年将尽年关,街上平日的匆忙减去大半。这一座城虽大,终究不是大多数人的归处,这时候都在往家乡赶。家乡于雅娜却无太大意义,因年她从来不知道,哪里可以称作自己的家乡。年节这样的日子和人们的生活似乎渐渐的都已变成一种固定模式,没有灵魂,没有感情的重复着。看似有很多原因,却也都不算合理解释。或许人们都聪明了,知识增长了,明白了人生的日子本就是寡淡而艰辛,大多数都是不如意的,只是偶尔会出现个惊喜让你绝望中又想坚持一下试试罢了。

  今年的冬天并没有往年那么冷,感觉厚衣服都没穿过几次,马上就到阳春二月了,窗外的樱花在微带寒意的风中悄然绽放,粉的,玫红的,红的,一朵挨着一朵,好看的过分。云南最大的好处也许就是这一点,有一个比较脾气好的气候。

也就是在这个冬天的尾巴上,雅娜再一次和星逝说了分手,然后都默契的不再联系。原因早已经说不清是什么,只觉得不分太累,分了太痛。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的让雅娜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一生,长的都不知道怎么可以走出这个故事,似乎除了这个故事,雅娜就没有了过往,也没有了将来。2005年9月1号,雅娜和星逝一起进入高中,分到了同一个班级,这就是故事伊始,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当然也并不是一见钟情,甚至于他们都没怎么注意到对方。一切都正常进行,军训,然后上课。雅娜从小就习惯了独处,并不是喜欢,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冰冷,要离一切远远的才觉得安心,就像个永远的旁观者。而星逝是个单纯而内敛的男孩,总是一脸善意,男同学女同学们都乐于主动与他相处。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平淡无奇的走着。这个班级上大多都是农村来的孩子,朴素而简单,雅娜慢慢的也和坐在周围几个同学勉强可以说上话,偶尔参与他们的闲聊,但她仍然保持自己觉得安全的距离,不谈过往,不谈家人,在大家聊得很融融洽时静静的听,被别人问起就模棱两可的带过。坐的近的几个同学们问了很多问题后也仅仅知道她家是别个城市的,因为家人忙,她就小学毕业后来外婆家的这个城市上学,因为听说她是城里长大的孩子,穿着在班上算得上中上,也就都觉得她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对她往往就多了一些好奇与关注,只是雅娜不愿多说,便不好得刨根问底。这个时候的雅娜和星逝统共说过不超三次话,都是些让人记不住的无关紧要的,还比不上一句你好的那种无关紧要。十六七岁,是人生中最让人躁动不安和憧憬的年岁,开学两三个月,大家都熟悉起来,几个调皮外向的就开始高调的谈起恋爱,这种气氛如病毒传染,加上荷尔蒙和肾上腺素等生理因素的推波助澜,就在班级上,年级上,整个校园里萌芽,疯长,一有时间大家都在忙着约会,忙着表白,忙着暧昧,甚至没有时间也在创造着时间。同学们课余饭后聊的都是关于这份青春的悸动。虽然整个校园都在流行着谈恋爱,但也都是地下党行为,高度警惕以防老师知道。这一切当然和雅娜没什么关系,她不去理会,也不感兴趣,她的日子让人觉得是一张死亡心电图。同时也没有太多人关注她,她算不上漂亮,加上入学时成绩排名年级第二,开学以来也一直名列前茅,也就多了一个好学生的标签。好学生和早恋一般是绝缘的。这个时候的雅娜和星逝仅仅算认识,没有太多交流,雅娜只是心里觉得星逝应该是个幸福的孩子吧,因为他喜欢笑。脾气也好,谦让和善,话不多,只是学习成绩不怎么样,还有点乡土味道,这是雅娜对星逝的第一印象,应该说是稍微认真审视后的第一印象。时间一晃就到了高一第二个学期,也可能是雅娜太不上心周遭的事情,什么迎新晚会,什么冬季运动会,雅娜都没参加,也就都没什么印象发生过什么,记性有时候很不好,有时候又太好,算是雅娜的一个特点吧。原以为新学期一切不会有太多变化的雅娜,在这个学期遇到了对于她来说算是人生里第三次重大改变的事情开端。开学后不久,坐在她身后的男生在一个下课间隙闲聊时候用笔戳了她一下,神秘而戏谑的说:有人喜欢你。这样的玩笑雅娜只当做飞到耳边的苍蝇。厌恶且不会理会,之后没过几天,雅娜真的收到了一封信,折叠成一个爱心的形状,就是所谓的情书吧。写信的男孩是校队里练足球的,长得也算不错,身材很好,棱角分明的轮廓,白净的皮肤,浓浓的头发和眉毛,除了嘴角上方有一道疤痕,也算得上是个阳光干净的少年。平时和雅娜交集也很少,似乎借过几次笔记和笔什么的。信的内容诚恳而热情,把军训到现在所有他眼里关于雅娜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加上他那爱慕的拳拳之心。雅娜内心悸动了那么一下,当然仅仅是因为有人那么认真关注过自己觉得惊奇。之后,雅娜的心又恢复到她的死亡心电图状态。她在信的末尾写了几句话,1.我不喜欢你。2.我不谈恋爱。3.请不要打扰我。然后交还给男孩。这更加激起了男孩的斗志。从此男孩开始了他穷追不舍的攻势。那时候的男孩每天六点起床训练直到上课前十五分钟,还要赶在上课之前把早点放在女孩课桌上,换着花样且一天不落,雅娜习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也习惯踩着下课铃声出教室,只要老师不拖堂的话。雅娜每天看见桌上的早点要一开始都拿去退还,后来退还男孩不要,她就习惯性扔了。雅娜不住校,是班上走读生之一,因自习下课就晚上十点半,走读生回家太晚不安全,学校规定走读生每天晚上可以提前一节自习课回家,男孩不是走读生,但坚持想方设法逃课默默的远远的送雅娜回家,除此以外,帮雅娜值日,给雅娜送各种小礼物,关心雅娜的一举一动等等,一开始雅娜都是冷冷回绝,不为所动。身边的同学说雅娜冷血,高傲,也有的羡慕,更有喜欢男孩的为男孩打抱不平。然后在男孩坚持了两个多月后,雅娜心中还是有些许感动,对男孩温和了些,答应可以做个朋友,只是不要再这样做这些事,男孩同意了,日常的行为有所收敛。但雅娜的改变依然无关爱情,也许是为感动后的尊重吧,再者而言,这时候的雅娜或许也不明白什么爱情,这种朦胧的感觉也一直被雅娜刻意忽视着。雅娜觉得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然而人生真的是有很多出其不意,因为雅娜不住校,中午午休也经常回家,家离学校不远,是为了雅娜读书方便而租的房子,那时候雅娜是骑自行车上下学,有一天中午雅娜在家睡过头了,因为家里一直就只有雅娜一个人,等她赶到学校门口就已经迟到好几分钟,巧的是,遇到了同样迟到的男孩,雅娜没细想,两个人在门卫处登记迟到后便一起急急地往校园内走。更巧的是,这时候遇到骑电动车来上班的年级主任,因为刚入学时成绩在年级前十的学生作为年级上重点培养对象叫到年级主任办公室谈过话,雅娜这时候不意外的被年级主任一眼认出。年级主任停下车严肃的盘问了一翻,重点肯定落在为什么你们两人一起迟到。解释也肯定不让年级主任满意。但年级主任还是说快去上课吧。雅娜知道年级主任的怀疑是什么,心里想着清者自清,倔强也是雅娜性格里的标配,只是不知道雅娜这一生要为她这份倔强付出多少代价。两人一起回到教室后,班上的老师和同学均投来原来如此的目光,有人余光偷瞄着用书本挡着脸偷笑,有人前后左右的压低声音讨论了起来,有爱起哄的吹起了口哨。上的是历史课,年轻的女老师在将近一分钟后回过神,呵斥住了这一阵喧闹,不知道她是否也回想起了某些过往。自此开始,加上男孩平时高调的追求同学们都有目共睹。毫不例外,除了教室里的桌子板凳和书本,怕是所有生物都在无声的说你们谈恋爱了。雅娜冷静的走到座位上,没有多看谁一眼,有条不紊的拿出书本,看了一眼同桌课本的页码,不紧不慢翻到相同页码,然后眼光投向黑板,开始听课,期间,年轻女老师多次看向雅娜,每一次似乎都带着不同的含义,雅娜丝毫没有躲避老师的目光,也冷静的回看着老师。很快下课铃声就想起来了,就像冲锋号角一样让教室里的同学们激动。在老师说下课声音刚落那一秒很多人弹离一般离开座位,聚到男孩身边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的八卦起来。“搞到手了、“你们干什么去了”“好嚣张哦”......雅娜冰山一样的性格自然没人围到她身边,只是平时坐在周围那几个多余熟悉一些的人还是迫不及待的开口了问了,雅娜突然觉得一股愤怒在胸腔里翻滚,不知什么时候听到的一句话在脑海里盘旋——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此刻热闹中的每个人都俨然法官定案时的笃定。雅娜沉默几秒后冷冷的开口:我只说一遍,我没有和他谈恋爱,只是朋友。再然后就拿出下一节课的书本,不再说话。她身边的几个人用眼神说着我信你个鬼怏怏不乐的散去。这时候的雅娜终于空闲出时间用眼睛迅速瞟了一眼坐在她旁边一排向前离她三张课桌的星逝,他没有围到男孩身边,也没有和以前后桌聚在一起不时看向雅娜高谈论阔这种方式来消遣今天这件事的人一样,而是如少数几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同学那般,在座位上默默翻着课本。对这几个同学,虽然有的连话都没讲过,雅娜却在此刻满满的感激,对星逝也是。上完下午的课程,同学们匆忙吃过晚饭,晚自习也接踵而至,雅娜没有去吃,男孩来叫她吃饭,她冷冷的说不饿。欲言又止的男孩看见雅娜寒意逼人的表情也就走了。雅娜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坐在教室直到晚自习开始,星逝吃过饭后比较早到教室,随意的问了雅娜一句,你不吃饭了吗?雅娜并没有理会。男孩也给雅娜带了些吃的来,雅娜照旧没有接。今天本是数学晚自习,来的却是班主任语文老师,她说今天换成语文晚自习了,语文老师也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今年刚到学校教书,也是第一次当班主任。同学们都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大声回答老师说:好,我们就爱上语文晚自习。接着有几个同学依次被老师叫到走廊上问话,再然后是男孩子,最后是雅娜,老师开口就是苦口婆心的说雅娜是年级上的重点学生,老师们有多重视她,再然后又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堆早恋的危害。雅娜一直低头沉默,眼睛看着语文老师的裙角一动不动。最后在感觉老师说的自我满足的样子的时候把中午对同学说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就径直走回了座位上,留班主任一人在阳台愣了一会。后面进入教室的班主任似乎有些怒意。熬到走读生晚自习下课时间,不等老师说下课,雅娜起身就离开了教室。今天男孩并没有跟着来,雅娜也不在意。回到家,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莫名其妙的委屈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从咬牙抽泣到放声痛哭,直到累了,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到第二天。醒来的雅娜觉得头很重,并有些说不清是晕还是疼,身上的肌肉也配合着酸疼。眼睛睁开有一股阻力的感觉。口也很渴,雅娜挣扎着起来去刷牙洗脸,然后喝了一大杯水,拿起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爸爸的,妈妈的,男孩的。还有几条信息,是男孩的急切道歉加关心。其他也就没什么了。雅娜先给男孩回复了一条信息:谢谢关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们都没有做错什么。然后看着未接电话列表里备注为爸爸、妈妈后面的阿拉伯数字发呆,纠结着是先给那个陌生的又害怕但又很想念的爸爸回,还是先给急躁而又心酸的妈妈回。踌躇不定时,手机收到短信息的震动提示吓了雅娜一跳,打开看,是星逝发的信息,雅娜有些意外,内容是:你不来上课了吗?这个时候雅娜看手机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十点多,早上的放学时间都快要到了,慌张的穿鞋拿包准备夺门而出,却在准备开门时卸下刚才的一鼓作气,想着反正都这个点了,又想想昨天的场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最后决定索性别去了,就放下包回到沙发上继续发呆,继续纠结刚才的问题,没等她想好给谁打,妈妈的电话就打进来了,雅娜略微紧张的接通电话,妈妈那急躁的大嗓门就立马就充斥在整个客厅,“你在干什么,不去上课”,不等雅娜回答就继续说:‘’我辛辛苦苦挣钱供你读书,想着我自己就没文化,不能让你像我一样,一个人再苦也要坚持,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还会谈恋爱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最后一句,妈妈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哭腔,雅娜静静的听着,依然倔强的不说话。直到妈妈哭诉完挂了电话。雅娜的眼泪也就跟随着留了下来。心里一直反复的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第一时间就都认定我有罪了。说到底雅娜内心其实很脆弱敏感,倔强的沉默便是她假装坚强的外壳。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不堪一击,怕被别人可怜、、、、、、大概是负责编写芸芸众生之人生剧本的神仙遇到雅娜时文思才涌,对雅娜的人生饶有创作兴趣,所以故事并没有接近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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