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中国的贵族制被技术进步所瓦解,最终走向大一统,但是西欧的贵族制却保留了下来?
1、维持大一统的关键是军事和财政逻辑。看帝国中央财政是否能够低成本的从社会上吸取财政资源,而财政资源是军事能力的基础。如果能低成本大规模吸取资源,超过某一个门槛之后,中央政府就可以碾压任何区域性的反抗力量。
2、中国的中原地区有世界上最大的连续成片农耕地区,人口与财富总量的汇集规模,在古代世界堪称独一无二。欧洲就不一样,地理很破碎,人口密度小得多,结果是中国的中央政府征税的成本低,税基规模大,地形结构有利于大规模作战而不利于割据。欧洲那边的政府征税的成本高,税基规模不大,地形结构有利于割据。即维持大一统的难度一个很小一个很大。
3、中国自秦以后即便出现分裂,也还能回到大一统,宋以后由于社会结构已变成了平民社会,朝廷从社会吸取资源的能力变得更强,就再也没有过长期的分裂时期。而欧洲自罗马帝国分裂以后,就再也没能统一起来,个别强人短暂做到了,如中世纪的查理曼大帝,近代的拿破仑和希特勒,也根本压制不住区域性的反抗力量,很快大一统就会瓦解掉。
4、欧洲也发生过一个君主压制贵族建立官僚帝国的过程,但起点比中国晚得多,是在十七十八世纪。起点也同样依赖于技术变迁,主要是地理大发现时期的航海技术和远洋贸易技术带来新的资源,从而使君主在博弈的过程中有能力率先抓住新资源,扶持市民阶层,压制贵族,从而走上统一之路。
5、但这个统一与中国的统一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如中世纪的法国与我国周朝的状况类似,法国的国王就只能管两个地方,一是巴黎一是奥尔良,别的地方都没有控制力,都是大贵族的地盘。(这才叫封建社会)到近代早期,国王有办法走上统一之路,削平贵族统一了法国,在路易十四的手上走到了极致,被国王统一后的法国所形成的制度被称作“旧制度”。(以往常说法国大革命推翻了封建社会,这说法是有问题的,实际上是法国国王推翻了封建社会,统一了法国,建立了“旧制度”,而大革命推翻的是旧制度)
6、但欧洲统一进程进展到法国这个规模基本上到头了,没有能像中国一样走向更大规模的统一。一个国家统治规模究竟能有多大?有一个基本的约束条件,就是规模收益与管理成本之间的均衡。(公司的扩张规模也是同一个逻辑)
7、国家/公司的规模扩大,会因为规模效应而带来更多的收益,可称之为规模收益,但是规模扩大有个代价,就是管理成本会上升。初期规模收益大于管理成本,到了一定程度两者达到均衡,此时就进入了最佳规模。如继续扩张规模,收益无法覆盖成本,最终多半会坍塌回来。历史上殖民帝国的瓦解,突破均衡点也是瓦解的原因之一。
8、欧洲地理破碎性,使其管理成本的上升速度比中国快,规模收益增长率的下降速度也比中国快,因此其均衡的就是一个远远小于中国的最佳规模。所以欧洲国家在近代的统一,依中国标准看来,觉得还是像分裂状态,但如果按欧洲中世纪的标准来看,那绝对是统一了。
2018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