蠈居十四载之巴地，长江南去三五里，便得大南山之瑰丽雄奇。疫中追忆，初识南山，始于2003葵未秋，不得真面目，于渝中远眺，印象模糊不堪，后因项目深度查阅此山，游览、挖掘、解构、底蕴之深厚，风光之迤逦，次次讶然，每多步行探考。从山腰开始登临，鸟道蛇盘，一步一喘，沿途雾树相引，风烟披薄，峭壁如削。历一棵树观景台、武警会议中心、后因尼尔伍德案名满天下的南山丽景酒店、废弃的涂山雕塑公园、道教千年丛林老君洞、黄山抗战博物馆、南山植物园、南山标志之大金鹰、放牛坪、南山寺、涂山寺……单衫短后，直穷黄山（注：黄山抗战博物馆）峰顶，每游一次，辄思作一诗，然词穷不可得。
大南山得两江环绕，居山间醒卧花影，得高处俯观全城，颇有“江气白分海气合，吴山青尽越山来”的幻象。大南山之姿态，得千年古树而娇妍；山之骨格，得碣石而苍翠；山之营卫，得两江水而灵动，山水之城，惟南山中能全而有之。
行得高处，乃兵营中的会议中心，人烟极稀，顶端圆形观景台，乃南山绝佳观景处，视觉极开阔，俯览全城。观景后下行，羊肠小道，苍翠夹道，阴霭如云，日光穿漏，若碎金似琐玉，由然而生“山叶逢秋声，蓬溪入午喑”之感。到得会议中心大平台，寻到平台下一隐秘饮茶处“橍铭龢”，坐下顿消暑热，一壶茶久坐不去，低窗曲槛，相向啜茗，真有武陵世外之想，了悟深山清寂，皓月空明，枕石漱流，涧水溜玉，画壁清流，乃此山之妙处。遥想春之日，应是草薰木欣，寂寂阶前草，春深鹿自耕的感叹复浓；夏之日，则风泠泉渟，竹慕云蓊，郁郁葱葱，树冠为盖，山石为屏，一路松风林带露，半天岚氲吹作云；秋之韵，则更胜春潮半分，秋水暮烟，窈窕通明，遥望千帆过尽，数声渔笛，而今又知何处呢？昔日树上花，今日尘上土，而今满面生尘土，欲与袁樵趁酒钱。每思至此，顿觉山下之滚滚红尘奔忙太不值当，惟有虚空心，世间寻不得啊。
静夜风中听泉，山下江流奔腾，尘世喧嚣，枕上沸波，竟夜不息，视听幽独，喧极反寂，不觉漏尽钟鸣……心知不复来，欲归更彷徨。
疫后十七载，新冠扰世间。虽南山春早，山色如娥，然不能亲山如故，惟待春深夏初时温风如酒，波纹如绫，一举头满山青翠欲滴，那时弱柳夭桃，夜月空明则月下独饮；若还不可得，牵挽不住，则“愿将二十四桥月，换得南山半轮秋”，那时新冠之疫，黍离之悲，家国之痛以远，总可林中呼朋纵饮，直到月色苍凉，东方既白，深情领略南山之秋韵。但得与不得，其实又有何关系呢？忆起大理点苍山的寂照庵担当和尚写“不如暂寄”四字，人生不过一场暂寄，人间不过是一个寄园罢了!
（王博/庚子年二月疫中记）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