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那一年是世界经济危机,也是我这支本就风雨飘摇的小船坍塌的时刻。犹如圣经中描述的,上帝因为人类贪婪决定放弃整片森林重新来过,被上帝选中的幸运善良之人得以暂借诺亚方舟重生。显然,我不是那个幸运儿,我倒下了,一蹶不振,每一天都活在无尽的压抑和幻想中。是的,在医生诊断后,我第一次听说了个新名词——双相情感障碍。那时候,我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每天活在自己犹豫彷徨的高尚理想中,犹如溺水的人想要抓住岸边的芦苇,我不停的催促自己去找工作。然而,一份工作都坚持不下来,降低标准,我仍然面临着各种想不通、看不惯的魔咒。我处于极度焦虑中,面对着眼前虚无缥缈的理想,我再也找不到做回自己的勇气。转眼间十年过去了,这是我被迫独自担下所有痛苦的十年,因为没人能够跟我聊上三句。要不就是被我的沉默寡言吓跑,要么就是被我的高谈阔论搞晕。每个试图规劝我回归正途的人都以失败告终,一度使我背离亲情,轻视友情。我把那些带着情绪的思维捧成真理丝毫不再在意别人是否能够理解。
08—16,这八年里,每年基本都会去医院报到,也我没有精力各方面的寻求帮助,而是在当地专科医院的一位医生那坚持治疗,尽管疾病期间我无数次怀疑医生,但都没有想过要换个医生看看的念头。除了最开始的无法适应,到最后努力一个人面对所以情绪下的自己,这就是我接受自己得了这个疾病的唯一方法。直到2016年,在我第八次住院出院后,家里为了我在新区买了间房子,我可以每天看到绿树郁郁葱葱,小桥流水的自然风光,呼吸带着青草香气的空气,尽管还是一个人,我竟然奇迹般好转了。一直郁结在心脏附近的浊气有了松动迹象,我不再紧绷绷的用力捕捉理不出头绪的思绪,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慢慢的,我开始逛街和妈妈一起聊些简单话题,在这些互动中,有种幸福感在流动,这种幸福感让我的心情豁然开朗。
2018年春节,此时我已经将近两年没有去医院报到了。病情还是时候反复。还记得年三十我又发病了,在错误的思维引导下,我心情烦乱,妈妈要贴对联,我不让她贴。后来妈妈朝我吼了一句,我竟然自己忽然间从那种焦虑中醒悟了过来,这也是第一次我能在外界的帮助下,意识到自己思维的错误。
随着病情一点点好转,我渐渐有了想要出去工作的念头,一次因缘机遇,我加入了渡过群,还和群里几个人相识。大家同样都被各种情绪困扰,也更能理解我们彼此的无奈。在几次鼓励性的聊天后,我开始尝试着走出去。先是去花店买花,脑海中还是被各种念头充斥着,无法专心学习打扮花束。大概工作了半个月,我因为老板找到其他员工而离职了。但是这次尝试让我意识到走出去的感觉真好,我不计较这次尝试的失败。在这期间,我通过渡过读者群链接到郁金香阳光会,一个专为抑郁症患者服务的民间公益组织。毫不犹豫的我就加了进去,此时此刻,我是不会拒绝任何可以帮助到我的社群。然后,一次群里人聊天我又了解到郁金香画画群,如果问我生病期间我做过什么的话,画画恐怕是唯一拿得出去的。我赶快与群友沟通申请进群。在群友的帮助下,我顺利的加入了郁金香画画群。
与画画的结缘来自家中新房子装修时设计师为我留下的一块黑板墙。从来没有什么绘画天赋的我,最开始只是为了赶时髦—极简北欧风而欣然采纳了这个设计。第一版板报是我自小学习绘画的表哥帮忙画的,他画画,我写字。那时候,我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能在黑板墙上画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通过展示黑板墙我有了一种炫耀的自豪感,因为每个来我家的客人都会夸奖黑板墙上的画漂亮。我也很满意此时黑板墙上的内容,后来一次发病,我把画好的版画给擦了。擦就擦吧,奈何黑板墙太大,没有一点图画的黑墙放在餐厅实在不太美观,以至于妈妈开始了她既往的唠叨。终于,我被她的唠叨给推动了,考虑着必须画点什么来填补空白。正值圣诞节,我就在网上找了棵圣诞树和壁炉的图画,开始尝试着画。没想到的是这幅画我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完成了。一气呵成,而且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就因为这件事,我生病期间和所有人的尴尬气氛竟然柔和了,我也开始愿意和大家做些简单的沟通了。可以说,黑板墙就是我画画自信的来源,在这里我想特别感谢房子的设计师,即使她可能不会看到。
从那以后,每次病情发作,感受痛苦时,我都把黑板墙当成了疗愈的工具。无论有多么烦躁不安,拿着粉笔在黑板墙上涂涂画画的那一刻,我就不再纠结,也停止了对自己的反思,而专心画画。看着每一个成型的图画留在黑板墙上,一种由内而外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此时,我知道自己一直在寻找的自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