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妮可er
7
高中的第一个寒假悄然而至，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要去哪去哪，叶子只是呆呆坐着，一言不发。
叶子想到马上要回家待一个多月，隐隐有些担心，因为对她来说，那里简直不是家，是战场。
躲是躲不过的，再惆怅又有什么用。很快，作业一领，成绩下来，学校便里人去楼空，寂静萧条……叶子拎着包坐上了回家的车。
“终于回来了……”叶子进门后，娇嗔着说，又仰着脸四处闻了闻，“好香呀，咱们吃啥呀？”她换了鞋走进厨房，探着头揭开锅盖看了看，“哇！炖土鸡！”
洗碗池边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女人，正在冲洗一盘黑色的木耳，手边还有刚洗的油麦菜和香菇。
“你在学校也不怎么吃肉，外面的没有自己家做的好吃。你爸也回来了，顺便就给你改善改善伙食。”阿姨说。
“我爸呢？”
“你李叔家串门儿去了。”
叶子找出几根葱几块蒜，去皮，冲洗，切好放在小碗里。“木耳怎么炒啊，我切些肉丁吧。”叶子扭过头问那女人。
“切丝。”
“嗯。”
很快，香喷喷的饭菜出锅了。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小圆桌上，你一筷我一筷。
是的，这样看起来似乎就是平常人家的日子，大家和和睦睦的，也挺好。
“叶子，期末考得怎么样啊？”父亲边吃边问。
“还行吧，比期中考试进步了几名。”叶子含含糊糊地回答，一边端着碗往里扒拉米饭，一边偷眼观察他们的脸色。
父亲神色淡然地夹起一块鸡肉往叶子碗里一扔，戏谑道：“给，吃上别好好念书。”叶子皱着眉笑了笑，余光却偶然扫到中年女人撇了撇嘴挑着眼一脸的嘲讽。
她心里一紧，突然就没有心情吃饭了，赶紧几口吃完碗里的米饭，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不多想，不多想，管她呢……
叶子坐在书桌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敏感，不就是一个眼神么……
“叶子，吃完就跑了？碗放着让谁洗啊！”不一会儿父亲在客厅里毫不客气地喊。
“奥，来了来了。”叶子的声音里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开心，赶紧拖拉着拖鞋小跑过来。
“我洗呀。”那女人把碗筷收到洗碗池里，挤了些洗洁精。叶子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没事，我洗吧，你歇会儿。”她最讨厌推推搡搡的客套，不多言语直接就开始洗。阿姨就擦了擦手出去了。
父亲躺在沙发上，翘着高高的二郎腿，嗑着瓜子，把电视的声音放的很大，满屋子回荡着“呆！妖怪！吃俺老孙一棍！”那阿姨则坐在一旁低着头搂着一块巨大的十字绣认真地绣，娇俏的绣花针在印花的十字格上游走，不一会儿就铺出一朵牡丹花的样子。
叶子洗完后把门一关，往床上一摔，终于能让由于晕车而剧痛的头脑休息休息了。
还好还好，今天比较顺利，没有惹谁不开心。
过了几日，晌午，叶子刚拖完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就听着“咚咚咚”的敲门声。
“嗨！叶子姐！”门开了，一个穿着一身浅蓝色校服的女孩子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叶子愣了愣，“呀！文文！快进来！”叶子惊讶地把叶文文拉回来，一边给她找拖鞋，一边喊：“爸，你看谁来了！”
父亲慢慢从那边卧室走出来，伸了个懒腰，“文文，你也放假了？”
“大伯好。”文文坐在沙发上问候叶子的父亲。
“你爸你妈上班去了？”
“嗯，他们今天还在电厂上班呢。”
“这是谁家女儿啊？”阿姨也走过来问。
“志刚家的，比叶子小几个月。”父亲简单介绍。
文文不认识她，疑惑地看着身旁的叶子，叶子犹豫了下转过头看电视假装没有看到文文的眼神。文文只能尴尬的问好：“阿姨好。”
又闲聊了一番，叶子拉起文文的手进了房间，关上门。“姐姐，那女的是谁啊？”文文扯着叶子的胳膊压低声音问她。
叶子低声地回答：“我后妈。”
“啊？那你妈呢？”
“不知道，好多年不见了。”
叶子不想让她再问下去，赶紧故意大声说:“你想去哪玩儿？”
“我想买身衣服，你陪我去逛逛呗！”文文也提高声音故意要他们听到。
“行。”叶子带了钱套了棉袄，边换鞋边说：“爸，我俩出去玩会儿，中午吃饭不用等我了。”
两人欢欢喜喜出去了。
“哎，叶子姐，你小时候瘦瘦的，怎么现在发福了？”文文调皮地问。
“你还说我，你小时候还那么一丁点儿，现在怎么长这么高啦？”叶子不甘示弱地回击。
当年两个奔跑在田边草地上摘野花的小姑娘如今都已经长这么大了，看来时间确实是会改变很多东西的，不知道很多年后能不能缓和一下如今和阿姨面热心冷的关系？
疯逛了大半天，两个女孩子终于如愿而归。
“我爸我妈晚上十点多才回来呢，我一个人有点孤单，你跟我去我家吧。”文文建议道。
“算了，咱两买点零食回我家吧。”
她们提着东西回了叶子家，叶子有钥匙，没敲门。
开门，换鞋，放东西，上厕所……
父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鼾声震天。
叶子和文文在房间两人插着一副耳机边吃东西边聚精会神地守着手机看电影。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突然里传来了愤愤地唠叨，叶子摘了耳机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文文也纳闷的听着，两人面面相觑，随即笑了笑，插上耳机继续看电影。
“看你那是什么女儿！懒得啥也不做，一回来就知道关着门睡觉，洗个碗也不情不愿，拖个地还把拖把摔的啪啪响……我每天辛辛苦苦伺候你们两个，还得看你们的脸色……”
这下没摘耳机也听得清清楚楚，叶子紧闭着嘴皱着眉，文文也听到了，她赶紧把另一只耳机也塞到叶子耳朵里，顺手拿起一本书，说：“姐，你自己看吧，我看着你这本书挺好的，我瞅瞅。”
叶子无奈地把声音往大调了调，继续看电影。
女人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大概是都发泄完了，竟然扯着嗓子唱起了民歌。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你给打电话呀！女娃娃外面疯一天，天黑了还不回家，像什么话！”那女人语气强硬，像是在吼一般。
叶子听到了，她赶紧扯下耳机，开了门走出去低声说，“哦，我早就回来了。”
“你回来就回来，像鬼一样悄悄躲在屋里，你想干什么！”沙发上躺着的父亲忽地坐起来，黑着脸瞪着眼厉声吼道。
叶子被吼得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忍也忍不住，“大伯，我们早就回来了，你们没听见。”文文赶紧走出来小声解释。
父亲这才语塞，抽出一根烟点着，烟盒被摔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那女人黑着脸坐在一边看着叶子，不说话了。
叶子越哭越气，指着她吼着：“你这样做对吗？我不懂事，有什么话你不能直接说我吗？！你为什么每次都挑拨离间……”
“我真搞不懂你们大人的世界，你们的客套在我眼里就是虚伪！虚伪！你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一天就跟一条小狗似的跟在你屁股后面随时待命，我图什么？你们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啊！！！……”
“姐你别说话了……”文文赶紧制止她拉着她回了房间，不停给她擦眼泪。叶子轻轻推开她，往床上一趴，用被子使劲捂着口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不一会儿，被子就被她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
叶子在日记本上恨恨地写着：
还是这样，我再努力也没有用……
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就不能直接跟我说吗？为什么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为难我爸？……
所有人都要我学会坚强和逢迎别人，却从来没人教我怎么示弱和表达心声。我学会了什么，不过是让人嗤笑的逞强，不过还是那点一碰就会碎的自尊……
我也还只是个孩子，疼了就会哭啊！
爸爸，你真的不爱我了吗？为什么你只在乎她的感受，为什么你只听她说的话？
等我上大学了，我一定走的远远的，给你们腾地方！你们就好好地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吧！
妈妈，你在哪里啊？你快回来看看我吧…我好想你……只要你回来，我可以帮你做所有的家务活，我可以帮你提醒爸爸的坏脾气……
我只想让你每天抱抱，摸摸我的脸，跟我说：“宝贝，妈妈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