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在建材行业干了十几个年头，老家从村东头一直到村西头的老少爷们都知道他赚钱了，至于到底赚了多少，没人知道。反正就知道他买了几套房，买了几辆车，还在老家开了个小工厂，别说农村老家了，在城里人眼里，老徐也是标标准准的有钱人。

我是眼看着老徐起高楼的，他跟我说他以前最穷的时候，儿子生了病要看医生，口袋里只有20块钱，到处求人，才把给儿子看病的钱凑齐。

估计是穷怕了，对赚钱这事儿相当专注，而且喜欢走野路子，所以他做生意从来不讲套路，别人都是把货进回来加价卖，他不但不加价，还亏本卖，这个“亏”也不是真金白银拿现金往里贴，而是把厂家的返点提前让利给下面的分销商，分销商得了实惠，他自己也坐稳了总代理这把交椅。

有人说老徐是傻子，净做亏本的买卖。老徐每次都是笑嘻嘻的，从来不跟他们争辩，他说阿斗在位40年，世人都觉得他是傻子，其实那些不明事理的人才是真傻。这么一说，原来我也是真傻啊。

老徐很低调，也从来不说自己有多少钱，但是我知道老徐真正赚钱的日子也就三四年时间，不是说其它年头不赚钱，而是这三四年时间他赚了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当然了，这也是那天我无意间听到老徐跟他老婆说的悄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今天要不是银行打电话找我问老徐的事，我真的是一万个想不到，像老徐这样的人居然也破产跑路了？

哎，也难怪！像老徐这样从农村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我很理解老徐，因为我也是一个喜欢半夜三更对着茫茫星空发呆的人，心中的苦闷和寂寞，也只有手里的烟知道。

老徐做生意的时候，因为在民间也吸了点存款，都是村里七大姑八大爷的，到了还款的日子，大家都找不到他，迫于无奈就告到了派出所，后来警察通过技术手段把他找了回来，拘留几天就放了。

我觉得“跑路”不是老徐的风格，老徐出来的那天是我开车去接的他，借着这个机会我就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老徐跟我说，他现在还欠着800多万的外债，银行的差不多还有500万左右，民间的300多万。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但是我看老徐一点都不像欠着800多万的人，依然精神焕发，红光满面。要是换了我，估计早就搭进去半条小命了。老徐告诉我，不要轻易搞多元化，尤其是进入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所有的一切都要从零开始，连客户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自己还那他们当个宝。

老徐掏出一大摞字条说，这些都是别人欠我的钱，没一个要回来的，要不是这些王八羔子欠着货款不结，我的资金链也不会断，资金链不断，我的主业可以继续经营，银行也可以继续给我贷款。

现在好了，银行的贷款还不上，工厂被保全，民间贷款催得紧。外面的账收不回，想靠工厂的效益先把民间的债务应付一下，可是工厂我又进不去，这不是把老子往死路上逼吗？

我觉得老徐说的话也不能全信，如果他是我的债主，我肯定会把他当亲爹一样供着，绝不会逼他，真把人逼急了，我自己一分钱也拿不到，我肯定希望他的工厂越办越红火，他赚的多，我的本金就安全，利息也有保障。

后来，他的小舅子喝了酒之后跟我说了实话，破产的原因是老徐新上的项目砸手里了，也就是去年疫情刚开始不久的时候，他重金投资了无纺布行业，后来由于政策原因，这个项目黄了。关键是这些钱都是民间融来的资金，要是这一期还不上，下一期就会利滚利，越滚越多，最后把自己逼的承受不起了。

他小舅子还告诉我，其实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都没逼过他，更不可能去告他，老徐是被一帮种地的爷们儿给告了。他上游的款还没有收回来，下面还欠着附近几个村里的棉花款，别人就指望着卖棉花的钱给孩子交学费呢，一次两次要不到钱，后来连人都找不到了，一帮人就告到了村里，村里又告到了乡镇派出所，就这样把这个窟窿捅破了。

以前我有个同学在农村搞加工厂，后来他连租金押金都不要了，直接又搬到了城里。他说兄弟啊，永远不要在农村做生意，少跟没文化的打交道，你的善良只会滋生更多的恶。

我没在农村开过厂，我也体会不到，所以同学说的话，我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我有点心疼老徐，我一直以为老徐是土豪，看来是我肤浅了，原来有钱人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真的好庆幸自己是个屌丝啊。

今晚的月亮好圆好亮，我又想起了那两句词：“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