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董建沿着解放大街一路朝高速公路入口走来,当他气喘吁吁的走上电视台门前的那段上坡之后,他透过高大的钻天杨的缝隙远远的看见了高速公路上疾驰的车流,他狂跳不止的心再次获得了些许的安慰。他再次想到了蜘蛛,可他还不是蜘蛛侠,他也似乎并不知道蜘蛛侠是怎么回事。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依然在不断的为自己打气。只要能顺利的坐车上了通往哈尔滨的高速公路他便成功了大半。董建知道,临江到哈尔滨的公交车从客运站一出来就是满员的,高速公路是不让公交车超员的。车上的乘客都是在站台买的票,所以车上没有售票员,也不需要售票。大巴车一下哈尔滨高速公路收费站不远便会有一个客运稽查,客运稽查的目的是防止驾驶员私自拉人自己收钱。董建还知道,只要有人在半路截车一出哈尔滨收费站就下车,那么车费便落入驾驶员的腰包,所以驾驶员一般都会在这段路上为招手的乘客停车,只要你一出哈尔滨收费站就下车,只要你在客运稽查站前下车,驾驶员是很愿意拉你的,况且在车门旁边通常是有一个为售票员预留的折叠的临时边座。一想到那个视野开阔的临时边座,董建的心再次激动起来。小个子再次摸了摸那些厚厚的钞票,他再次记起了太爷爷的话“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有钱咱还害怕个啥!截车!大胆的截车去吧!
站在高大的钻天杨形成的树荫里,微风很快将董建额头上新生的汗珠子吹干,小个子年轻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枯黄的脸此刻有了些血色,灰眼睛再次重现了人的光亮。一辆崭新的大巴车正缓缓的从坡下向上爬行,驾驶员不断的向路旁张望,像是猎人在寻找着猎物。董建挺直了腰杆,左右晃动了几下又短又细的脖子,他伸出了他的左手,那只手在微风里愉快的伸展着,就像蜘蛛刚刚吐出的丝,那手就要粘住那辆向上爬行大巴车,此刻那大巴车就是董建的猎物。那只几个小时前曾经沾满献血充满罪恶的右手正躲在阴暗潮湿的裤兜里紧握那把沁满汗渍的油腻的蒙古匕首的牛皮刀鞘。
大巴车经过董建的面前并没有立刻停下来,董建的左手也并没有吐出粘稠的丝。大巴车的驾驶员像在有意戏耍这个招手的小个子,董建不停的招手、呼喊、小跑着跟在后面,大巴车似停非停的在继续行驶了四、五十米之后终于站住了,液压车门优雅的划出一道弧线,驾驶员显然对车下的这个土里土气面黄肌瘦有点营养不良,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猥琐的年轻人不屑一顾,他瞪着一对牛眼傲慢的冲着车下那对小而灰的眼睛吆喝起来“哪有你这样截车的,上坡停一次起车得他妈费多少油!没座了,要上车就得坐门口的临时边座,进哈尔滨市里坐边座算超员,你要给交罚款就让你坐到终点,要不就得出收费站就下车!快说坐不坐?前面还有人等着呢!”“我,我,我就是到收费站下车”还没等驾驶员呵斥痛快,董建已经蹿上了车并且把一张十元钱的人民币塞到了驾驶员的手中。一天跑五圈,一次要是能拉上一个这样的乘客,驾驶员一天也能多整五十块钱,驾驶员把纸币揣进裤兜轻蔑的看着眼前这个喘着粗气的小个子“还他妈挺懂规矩”。董建扳下边座如释重负,一屁股坐在上面,边座被砸的吱嘎直响。“前几年俺也跟车买过票,当然懂规矩”董建撒谎的时候一双灰眼睛再次亮起了灯泡,闪过狰狞的光,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