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条线路走第三遍的时候林子开始厌烦起来,这女人为什么每次都不说清楚。分神的一瞬间,林子没能看见迎面的车。兹拉一声刹车,一颗人头探出车窗来骂骂咧咧。林子心里有气,心里生出这样的诅咒,“妈蛋,等会有车撞飞你的头。”
女朋友阿梅交代的事翻来覆去变化不清,林子当面不敢顶嘴,电话里更隐藏了很多表情。如今和自己嘟囔道,这样真是麻烦死了,坐这事一点没有意义,又遇上这破事,真是有够受的。
林子觉着用于等待的时间,一分钟都是在浪费。
“不好意思阿亲爱的,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什么?!”脱口而出,阿梅脸色一冷,像是快要闭幕的轴承出了差错,咯吱一下停下来,这是在给男人机会,把刚才的失言收回去。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的?这么一点小事,我……”“你根本就不爱我。”刷得一下,坠幕。林子还准备抱怨刚才路上的惊险,随之而来得是嘭的一声闭门,还有一瞬间塞到自己怀里的物件。
男人真是个蠢物,不懂宠溺女人的愚笨。
林子用力捏了手里的纸盒子,在门口多站了一分钟,抬手整理了一下鸭舌帽,脑子两侧被挤压得颇不舒服。手机收到阿梅的一条短信,“一会儿来我家噢,等你……”林子下身一紧,火气待会有了发泄的地方,这样想着,哼着小曲跨上自己的迷彩色摩托车,驶出了这条路。
风不自觉地比刚才清爽起来,林子加快速度,想要和这风更加变得亲切,脸热起来,有着没干透的愤怒和新燃起的性欲。路过烧烤店,零星坐了几伙人,老板在火跟前训斥着小服务生再手脚麻利点。待会回来不如喝瓶啤酒再走,林子看了一眼烤肉摊。脚上不禁又加快了一些速度,眼眯着缝,像是领略到裸露的身体,嘴上挂着窥视的笑。
转弯时减了速度,路边伸出来的几根草叶拂过林子的脸,脸上一湿,难道下雨了,这天还真说不准。仰着头看着,手上突然不稳,车身一下跟着踉跄起来,林子栽出去滚了几圈,摩托车的轮子停留着转动。“他娘的,”林子完好,只是眼睛有些擦伤。
四肢大字躺在路上,林子的头扭向一边,缓缓地转了一个角度,脖颈并没有遇到断裂地阻碍,便又用了劲抬起头看,路灯明亮地晃了一下眼。看到拐角凸起来的轮廓,心里想着总该不会是个人吧。连忙起身走近了,“谁这么缺德,把路边的老爷石像给横下来了。吓死老子了。”这一吓,倒是验证了林子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碎得没了反应。“他妈的,今天真是见鬼了。”转身看了看摩托,怎么打都打不着火。
无奈,只好转身推回刚才的烧烤店,这一行动使去了很多力气,小服务生不带好理得过来招呼。“十个肉串一瓶啤酒,冰的。”“没有冰的了。”林子正要做怒,便听到老板扯着嗓子地叫嚣,“小张,赶紧去冰上几瓶啤酒!”眼神里带着对这个小服务员不中用的鄙视眼神。
这一不注意,热锅上瞬间的炸裂,老板赤裸的胳膊上溅痛的皮肤,蒸腾的热气漫在眼里,愈加模糊的视野没能挡住老板的骂娘声。
林子坐下来 ,开始排除各种情绪地侵袭,神经紧绷到快要失去弹性。这感觉就像一只小虫子跳到那根神经上去带来敏感地震动,竭力试着把它安抚下来。谁知它不安生,沾了几下口里的唾沫,擦了擦触手,蓄势待发。
林子被它蓄力的动作挑衅到,想在它蹬腿的一瞬间伸手捏掉这一个生命。
那个小服务生和老板不知是怎么吵起来的,林子只知道这顿饭等下去也没了戏,把摩托车放在路边,起身决定走去阿梅家。街道上大部分的灯已经灭了,林子这样挨着数到第七户便指向阿梅家。门灯忽然亮起来,林子以为这是心里的感应,正要迈开大步时,门里出来一个男人,林子倏地躲进旁边的树荫里。
那男人回身,阿梅脸上回以矜持地笑。男人转向另外一个方向,满足地点起一支烟。灯灭了,阿梅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可提供线索的表情。
当人类什么都不做只开始思考时,便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
林子不知道站了多久,指甲缝里塞满了树皮屑,牙咬得很紧,直到眼睛上的血流了一股下来,一丝清凉把林子带回夜里,树下不知名的虫子已经咬了它几口,分辨不出是刚才的摔伤还是虫蚁叮咬的肿痛。他试着张张嘴,脸感觉有些僵住,还是咬着更舒服点,这样起码感觉保持在牙齿局部,不会扩充到整张脸上。
心脏和脚步全不由自己控制,踱到阿梅家门口,林子似乎可以闻到刚才一男一女停留着的气味,陌生里透着原始的欲望,看了看手中的盒子,有心看一下这个女人藏了些什么。
打车回家。
躺在床上,林子试图用身体的疼痛感来刺激自己,以便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捏着大腿上的肉,一点点加重力道,酥酥麻麻刺激神经的兴奋。
他怀疑这种自愿的感觉并不算疼痛,或许称得上是一种瘾。
回想这一晚全部的情景,林子恨不得撞到的是人,那个开车的男人,辗过他的秃顶脑袋,亲手实现自己的诅咒,鞭笞着他,任他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是否还能叫喊得出声来。想到这一幕自己都有些惊恐,林子睁开眼睛,望着灭掉的灯,这一望,直勾勾地又想起阿梅和那个男人,幻想着从背后袭击过去,看他一面挨打,一面哀嚎着逃跑,恨自己没能看到那男人的脸,不然就可以很好地欣赏到那张任自己扭捏成各种可怜的表情。
肚子里泛起了饿意,林子开始怨恨起烧烤店老板和服务员,别人的争吵这种可以拿来看笑话的事偏偏今天都惹上了自己。还有自己唯一值点钱的交通工具停放在那,不知道摩托车会不会遭遇醉汉的呕吐或者流浪狗的尿液,此刻林子心疼起这不知疼痛的物件来,似乎把它和自己联系在了一起,那醉汉嘴里的污秽和脏狗的排泄物通通会倾倒在自己身上。
嘴里一阵恶心,林子翻了个身。床头柜子上的盒子终究是没有打开,他决心不去主动理会那个女人。
留着这盒子,还有让她恨或者解释的机会。
窗帘被林子拉开一角,可以看到街道昏黄的霓虹映在对面的墙壁上一闪一闪,闭上眼躲避这光时,又有呼啸而过的机车轰鸣声。张开眼睛又闭上,耳边突然响了一声炸雷。
这个夜刚开始它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