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刻就要零点了。往日的时候,会有月光洒进来,映在这二十平的小屋里,今天没有,清冷的让人好生心疼。两个小时以前,这个城市,还喧闹而通明。人群涌动中,她听到了他的名字。
时针划过十二进而进入新的一天,她抱着双膝,蜷缩在床上,这城小的时候爸爸拉着她的手曾走过,他拉着她的手,也是走过的。
可是故事怎么去叙写呢,无从开始,也无疾而终。
冬天的时候,是最适合拥抱的季节。人们牵手,拥抱,接吻,以自己的怀抱去温暖爱人的怀抱。他和她,曾经亦是如此。
只记得那一年的雪,落得很大。南方来的孩子,看到雪,不免会稀奇。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这样一座北方偏北的小城里面,已很少有人对这样的大雪纷飞而欢呼雀跃了,因此,偌大的操场上面,除了几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在打闹外,似乎,就只有他和她在欢喜着这城飘着雪的样子了。
她穿雪地靴,他也穿雪地靴。她穿大棉袄,他也穿大棉袄。她带有毛绒球球的红帽子,他围长长的红色线围巾。她随手滚一个圆圆的雪球,朝他打过去,他笑,她也笑。
这场雪好大好大,好长好长,雪花承载着一个冬天的温存缓缓落下。两个大海边长大的孩子,在异乡取暖,走过了这北方小城的漫漫寒冬。
厂区后面有一片草坡,冬天的时候,自然会枯萎,可是白雪覆盖在上面,或是另一番风光。他拉着她的手,走过了老房子周围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巷子,空地。那片草坡,是她的最爱。
在那里,第一次,他轻轻抱了抱她。第一次,他轻轻吻了吻她。
那天,同样下着雪,年轻的爸爸带着走起路来还摇摇摆摆的小孩子在雪里打闹。这么多年了,这样的场景,她依旧会触景情生。小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带着她玩耍的,那是她生命里面第一个出现的男人,更是她第一个爱着的男人。
可是后来,这个男人,随风而逝了。
她偷偷望了望他,爸爸和他,还真有几分相似呢。身板,眉眼,声音,还有,笑起来的样子。
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来带爸爸看看这长安城的雪。那时候,爸爸总爱牵着她的手,在饭后夕阳的余晖里,漫无目的的看海,他们都赤裸着脚丫子。她爱拉着爸爸的衣角,缠着爸爸给她讲那些发生于天涯海角的故事。爸爸说:“等你长大一点啦,爸爸就带你去看雪,看大雪,我们堆雪人去”。她咯咯直笑。
他说:“我们堆雪人去”。
他拉起她就跑,跑到草坡最中央,也不嫌冷的,赤裸着双手,使劲刨着雪。
雪人堆好了,她取下头上那顶毛茸球球的红色绒帽子,有些滑稽的加在雪人的头顶,她说怕它会冷。她的小脸蛋儿,更是冻得通红。
他们躺在草坡上面,看那红色的帽子被北风吹得摇摇晃晃,大雪,继而再次纷飞。
“我想我们会有一个家的”
她像小猫一样蜷缩起来,这北方的冬,还是真的冷呵。
他慢慢的靠近她,轻轻的拥她入怀;慢慢的闭眼,轻轻的碰了碰她冻得有些打颤的嘴唇。
如果不是这大雪还在徐徐而落,所谓的世界静止,恐怕就是如此了吧。
苍茫,大地,红帽,雪人,初恋,拥吻。
那一年,在最适合去拥抱的季节里,就是这样的被温暖了。
走过了冬,走过了春,走过了夏,走过了秋,走到了冬。来年的冬天,依旧大雪纷飞。
她说“我们堆雪人去”
她说“这次啊,我要拿一个长长的胡萝卜作它的鼻子,还要,还要买一个大大的铃铛系在它的脖子上面,这样啊,北风吹起来的时候,我们就算闭着眼睛,也是知道它在哪里的”
她说......
他说“对不起,我该走了”
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划过老屋子的楼道,没有争吵,没有挽留,没有眼泪,可他,却真真实实的的走了,去了与这座小城格格不入的上海,走了南方,去追寻他所谓的梦想。
“他说他喜欢无上欢喜落拓不羁,却不知自己没了岁月静好一世长安”
像雪落,不留一丝痕迹。
她一个人疯狂的跑去草坡,依旧空旷。
她一个人疯狂的堆砌雪人,依旧清冷。
那毛茸茸的红色绒帽子重新被放到了雪人的头顶,她使劲抱了抱它,尝试留住这场爱恋最后的余温。
可是雪落,无痕。
“若是你能遇见她,请你轻轻拥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