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我几乎每日都在军营,夜里不回王庭,大都住在军中,很少再与雍虞闾同房。
他对我的一切不理不睬,也不关心军务,只管到处去游乐。
我越来越看不起他,觉得他没有上进心,为了偏安一隅,对隋朝来使毕恭毕敬,委实窝囊。
就这样,我在军营度过了五年。我本是鲜卑的女儿,骨子里流着鲜卑人的血液,即使我是一个女人,在军营里多年来的历练也已让我如男儿一般强壮。我也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突厥的士兵认可了我这个可贺敦也可以成为带领他们冲锋陷阵的将军。
当我再度出现在雍虞闾面前时,他左拥右抱,身边皆是年轻貌美的汉人女子,我知道,那些都是杨坚送来的美人,之前他眼中只有我,拒绝了那些美人,然而如今……
我们十多年的感情,终究抵不过时间。
我不敢再照镜子,不敢看我如今已三十多岁的容颜在军中磨砺后变成了什么模样。
他撵走了她们,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浅蓝色的眸子让我觉得陌生。
他没有解释,我亦没有询问,我们名义上还是夫妻,可已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四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酒,心中五味杂陈。
安遂迦来询问我是否已与雍虞闾商议好了出兵隋朝的时间,然而我根本就没有与他商议,见到他与美人玩乐的那一刻,我表面上平静,心中已失去了理智,也忘了正事。
安遂迦伴我练兵多年,我们就像征战沙场多年的知己老友一样,喝了酒,谈了心事。
我也不知我的酒量何时变得那般浅,没喝多少就醉得不省人事。
我是被痛醒的。
睁开眼时,我光裸着身子,胸口被一把明晃晃的剑刺穿,鲜血汨汨地向外喷涌着,四肢无力且冰冷,我感觉到生命在流失。
我看着握剑的男子:浅蓝色的眸子,白皙的肤色,卷曲的黄发,华贵的紫貂袍子。
正是我一手抚养长大,又嫁了的男人——阿史那雍虞闾。
或许是我的身体经过磨砺足够强壮,我强撑坐起来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说话,我这才察觉到床上除了我,还有另一具死尸——安遂迦。他和我一样,光裸着身子。
我恍然间明白了,杨坚想对付我,最简单的方式不过是挑拨我与雍虞闾的关系。
送雍虞闾美人,陷害我与安遂迦通奸……这些不过是他的计策罢了!
我讽刺地笑了,双手握住剑身,用力地往身体里捅。
雍虞闾神情紧张,拿剑的手紧握,阻止我。
可他终究低估了我。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子猛地前倾,那剑终于贯穿了我的胸口。
“不要!”他惊叫了一声。
那一刻,世界是寂静的。雍虞闾痛苦的惊叫声仿佛有回音,我的心跳声间断得越来越久……
雍虞闾抱住了我逐渐冰凉的躯体,不断地忏悔:“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用染血的手抚摸着他白皙的脸颊,就像摄图离开我的时候一样,什么也没有说。他让我这辈子永远无法忘怀,是否我这样,雍虞闾也会永远忘不了我?
渐渐地,我看不清这个世界,看不清雍虞闾的脸,也再听不到他的忏悔声。
我终于解脱了,终于不再被国恨家仇所折磨。
十五
黑暗的世界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我看到碧蓝的天空没有云彩,茵茵的草原上牛羊静静地吃草。
摄图骑着骏马从草原的边际朝我奔来,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掠我入怀。
三年后,雍虞闾与我们相聚了。
他在我死后与隋朝彻底决裂,倾尽突厥之力与隋开战。
战火持续了三年,突厥民怨不断,他的部下纷纷造反。
他的食物里被奸细下了毒,导致他身体虚弱,最后死于叛军之手。
(每一个故事的结局,总会让我潸然泪下,有的是感动,有的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