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结婚了,一年后生了个大胖儿子,村里人见了他总要说,光辉啊,你和你弟弟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对待你大哥,没有他就没有你们兄弟的今天。
这是真的。
村里人说的这个大哥其实是光辉的二哥。当年他的大哥因为不能忍受家里的贫穷,一走了之,只是在他们的父母过世的时候露了一下脸。
这是一个极其贫穷的家庭。父亲有残疾,身高才一米二不到,极瘦小;母亲常年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越穷越生,总共有七个孩子。老大是个儿子,是前文提到的实际上的大哥;二三四是女儿;五六七是儿子。村人口里的大哥其实是老五,男孩中排行老二,弟弟们喊二哥。
一家九口挤在三间面积不足60平米的破旧木板房里,是怎么住的谁也无法想象。日子过得……哎,那简直不能称之为日子。
老大三十岁了还没讨上媳妇,媒婆托了一个又一个,就是说不上个女人。也有姑娘说是愿意来看看的,看了老大的相貌身材倒是没啥挑的,一看到他家那一大家子,残的残,病的病,小的小,就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回去了。老大一气之下丢下一大家子老弱病残出去打工了。
二三四,三个姑娘先后出嫁,她们的婚事都没怎么费事。农村人信奉“买猪不买圈”。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农村实现了包产到户,本来有三个姐姐干活,日子还过得去的。等到第三个姐姐也出嫁了,光辉家的日子更艰难了。父母年纪都大了,加上父矮母病,都干不动农活。原先的大寨式上工虽然拿不到大工分,但是人家看他们两老的可怜倒还都照顾着,只要是去上工了,好歹记个几分工,混点粮草,艰难度日。现在,所有的日子全交给了土地。
父亲整天唉声叹气,母亲终日眼泪汪汪。
在这个节骨眼上,十五岁的二哥光耀主动退学了,他说他回家帮父母干活,帮父母撑起这个家。
光耀是这个家中唯一遗传了父亲矮小基因的孩子,身高才一米二。父母得知光耀的决定之后,直摇头叹气。
从此光耀起五更睡半夜,终日在他家的责任田里忙碌,不管哪一桩农活,他耗费的时间精力都是别人的几倍。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光耀的父母先后离世。在借贷安葬完父母后,留给光耀的是一屁股欠债,两个年幼的弟弟,还有那三间不到六十平的破板房,全部的责任田。生活的全部重担落在光耀一个人的肩上。
每天早晨,光耀先给两个要上学的弟弟煮早饭,然后洗衣喂猪,打扫卫生,收拾完下地干活。他自己常常吃在地里睡在田头。懂事的弟弟要回来帮他,他坚决不让,他说:现在我是你们的大哥,照顾你们是我的责任,你们只管好好上学,困难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别人有的我们以后都会有,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过得跟别人一样好,甚至比别人好。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六七年,光耀慢慢地还请了当年安葬父母欠下的债。到九十年代后期,光辉初中毕业,说什么也不肯上学了。
光辉十七岁就已经长得很壮实,光耀让弟弟接替他干田里的农活,他自己进城打工。在城里的三年,他当过搓澡工,学习过推拿,当过门童。人们用各种奇奇怪怪的眼光看他,他都报以热情的微笑。他乐观开朗,从不因自己的矮小而自卑,也不因自己的贫穷而沮丧。他常说:你越自卑别人越瞧不起你,我矮小,但我也是独一无二的。三年他省吃俭用带回来一万多块钱。他用这些钱,在老家盖了三间瓦房,经人说合,他娶了邻村因小儿麻痹症落下残疾的姑娘小方。小方虽然腿有残疾但人勤快,家里地里的活都很在行。
成了家的光耀,开始考虑给大弟弟盖房娶媳妇的事。再三考虑之后,他决定办养鸭场,在村乡两级政府部门的关怀下,他的鸭场办起来了。光耀请来了乡里的农技员,虚心请教养鸭技术。三千多只鸭,月收入近万元。没过几年他建起了两层的小洋楼,给大弟弟光辉娶了媳妇,一年后,还抱上了大侄子。
小弟弟,考上了大学,在城里找了工作。光耀又拿出全部的积蓄给小弟弟在城里交了首付买了房。
村里人只要说起光耀没有不竖大拇指的,说他比村里好些健全的年轻人更有出息,说多少健全人的日子都没他过得好。弟弟们说起哥哥没有不敬爱佩服的。
有人问光耀是怎么做到的,他笑笑说:我大哥离开家不回来了,我就是家里的长子,我就是他们的大哥,我有责任照顾好他们。还有啊就是舍得吃苦,有没有听说过“八败命还怕个死来做”呢。
有人问光耀以后有什么打算,他憨憨地笑道: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帮助弟弟过得更好,村里如果有谁愿意跟我学养鸭,我会把我的技术毫无保留地教给他们。如果能帮到那些有需要的人,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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