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是《遇见你是最美好的事》系列的第三篇文章了,文章来自于朋友的投稿,相比前两篇,这篇文章多少有点忧伤的味道,文笔清新,文风却很沉重,愿此文也能让你回忆起你的那个“宇航员”。
作者简介:林景涵,一个不要失去只要舍弃的中二病晚期患者。
五年前的我还没有留着武田佑介的发型,也没天天哼着RADWIMPS,像个上了发条的玩具士兵一样在轨道上来来回回。
我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那个时候,这个世界的天气还没有这么热,电视节目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糟糕。
北方的秋天漫长的像下课前的五分钟。在这个城市,秋天的风里永远都有海的潮湿。
飞快地骑着自行车冲出校门的年轻人,穿着白色的上衣,打着招呼从正在过马路的我的面前一闪而过。
地理课上,后排的人小声跟我说,“笔记借我抄抄。”
我把手里的数学习题册甩给他看,“我爸叫我学理科”
“女生为啥不学文啊。”
“理科好找工作。”
“我要当宇航员。”
走廊的窗外传来班主任的声音,“那谁谁我让你上课讲话了吗,出去站着。”
学校的风水不好,堵在一条马路的尽头,后面是一座全是小白坟的山包。附近有个年年淹死人的水库,既能淹死小孩又能淹死大人。一到暑假,附近的大人就说,水鬼要来索命了。
还好我天生对水和泡在水里的石头之类的东西有恐惧症,但是我不怎么怕水鬼。
那个时候我剪了个齐刘海,一种现在看来连王师傅都嫌弃的发型。想当宇航员的人给我起了个外号叫西瓜。原因是他觉得这种发型需要把泡面碗扣在脑袋上贴着碗沿剪才能剪出来,但是如果叫泡面的话又不够直观。
我和宇航员的同桌是好朋友,总想搞个大事那种的好朋友。几年前还没有闺蜜这个词,不过用来形容我们也不合适,我们应该是怀揣着一颗中二的心妄图毁灭学校的那种战友关系。
六年前12月份的一个晚上,我和宇航员的同桌决定搞个大事。
班主任是我老爹的朋友,那天早上我爹说他要请班主任喝酒,所以我猜班主任晚自习肯定不会来。宇航员的同桌拎着两大袋子不重样的饮料,其中还包含料酒陈醋老抽香油。她拿出一看就是从自家碗柜里偷拿出来的杯子,有那种玻璃杯也有放在榨汁机上面的那种大塑料杯。
我和宇航员的同桌把各种饮料都倒了一点在那个大塑料杯里,从可乐雪碧芬达冰红茶橙汁红牛到咖啡豆奶酸梅汤核桃露花椒大料油盐酱醋。我说这劲不够吧,宇航员的同桌狞笑着掏出一条榴莲糖,拆开,全扔了进去。
如果那个时候有白花蛇草水,想必一定能一发入魂。
塑料杯里的液体是深咖啡色,散发着圣洁的生命光辉。游戏规则就是,猜拳谁输了谁就喝一杯。宇航员那天晚上喝的醉生梦死,抛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我觉得要不是最后我输了几把,他肯定要吐血身亡了。那个略带粘稠像那啥的饮料的味道,现在想起来都像刚喝过一般,怪不得从那天后我就不太喜欢香油和榴莲了。
宇航员跟我说,西瓜我觉得你将来是个搞大事的人哦。
那个时候作业太多了,而且别人还总喜欢抄我的,我又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
后来我决定要好好学理科,很少和宇航员他们玩了,再后来,老师换座位,宇航员因为个子太高搬到后排。
冬天靠近暖气坐是很幸福的,脑袋里的水很快就烤干了。
宇航员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性格温吞吞的就像烧的不烫手的暖气。那个时候我觉得他特别像《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里面冷酷仙境里的那个“我”。不过我想在已经不太能想起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高高瘦瘦的,脸却有点婴儿肥,在一群晒得黑黢黢的男生中白的显眼。
五年前的春天,我成功上位去了老师同学都是全校高配的快班,西瓜这个外号流传到新的班级被继续叫了两年。宇航员留在原来的班主任班里,宇航员的同桌去学了文科。
后来我明白我物理学不好的原因,就是因为高一上的物理课总睡觉,那时候讲的是力学,我的新物理老师开学第一节课就说一切根源在于受力分析,从那以后我的物理就不好了。
有一天我路过操场,一颗羽毛球落在我面前的地上,它的羽毛断裂了好几根,肮脏不堪。
春天的风里的沙子收集起来能做一个沙滩,花坛里只有四个尖尖花瓣的金色连翘花,在空气中唯唯诺诺的颤抖着。
说来惭愧,从分班以后我再也没和宇航员联系过,也没有见过面。我都忘了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了。
宇航员早在五年前高一暑假的八月底坐上飞船去了宇宙,再也没有回来。
那年,宇航员成了这个学校的耻辱和反面典型。我问他们班同学,那谁谁怎么了。
他们班的同学先哑口无言然后再齐声说,你记错了我们班根本没有这个人。后来一个面容猥琐的男生偷偷告诉我,老师说这个事学校不让提。
知道真相的家长们,纷纷教育孩子,妈妈爸爸养你这么辛苦,你可不能做白眼狼啊。
老师和校长咣咣咣的敲黑板,我们要真爱生命。
大家只关心这件事怎样引以为戒,没有人在意宇航员在地球上时,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宇航员是不是像一只白色的鸟一样开着他的飞船从很高楼顶俯冲下来,掉进泥土里,然后那里长出了一颗白色的石头。
毕竟为别人着想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碰巧的是,那年的水库好像没有淹死人。
那个时候“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还没流行起来。
宇航员把他开朗爱笑的肉体留在了地球上,他的心是那个淹死人的水库,而他的灵魂去了外太空。
当年的同班同学都不知道宇航员为什么突然放弃地球决定移居太空。可能是他嫌弃在地球上一天只能看一次日落,所以就让灵魂飘到某颗星星上去了。他的地球肉身的追悼会,除了家人没有其他人参加。
听说人在宇宙里时间会变慢。两年过去了,我高中毕业,宇航员还是16岁的年轻人。我看到她的姐姐常常给他的空间留言,有一句话说到,他姐姐从那件事以后,再也没有穿过红色的衣服。
五年过去了,我还有一年大学毕业,即将义无反顾的变老,根据相对论,宇航员还是16岁的年轻人。
最近看了一部叫做《青之炎》的电影,里面的夏日风景,玻璃鱼缸,大海,和骑自行车的年轻人,让我突然想起了这个关于宇航员的陈年往事。前年冬天我去星海公园看到有人在被薄雪覆盖的石滩上喂海鸥,一群白色的鸟扑啦啦的一下子俯冲到地面,非常好看。我总觉得几百年后,宇航员还会回来的,那个时候他的飞船停在海边成了一块白色的石头,能地老天荒的那种。
“人啊,明明一点儿也不了解对方,错看对方,却视彼此为独一无二的挚友,一生不解对方的真性情,待一方撒手西去,还要为其哭泣,念诵悼词。”
啊啊,你听见了没。
我喜欢的东西:
野田洋次郎的歌,可能永远看不到结尾的漫画。
《呼吸秋千》、赫塔米勒、太宰治。
从来不下雨的秋天和冬天
仓鼠,猫,和比熊狗狗
春天疯长的多肉
没有人和我说话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