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又再次安静,天君让众人下去。紫衣男子依旧一贯清冷的表情,泰然自若的喝着手里的茶。丝毫不顾天君在他眼前欲言又止的表情,他若不说,喝一天茶也未必不可。终是天君沉不住气了,开口道,这青丘也未免太没规矩了。东华不以为然的端着茶,面容依旧清冷,良久张口道,又不是什么大事,青丘中人一向洒脱,天君何苦自找气生呢。说罢一拂袖,悠悠然的起身,银发微微随着动作而微微飘起,眼底是常年波澜不惊的底色。司命赶忙跟上紫衣神君的背影。走出大殿前,一道寡淡清冷的声音传来,公主在青丘由女帝抚养,是个好去处。天君一怔,终是无可奈何。帝君说的句句在理,青丘是天族不到万不得已,万万得罪不起的。
凤九牵着离应儿软糯糯的小手,站在九重天大门的里面。她想起那天也是这般被爹爹领回青丘,想起自己那些年不顾身份,一身粉衣穿梭在天宫的事,好多年了。想起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划过她额前凤尾花冰冷的温度。离应儿小脚晃啊晃,一只小手抓着凤九的手,轻轻的摇啊摇。带着些小孩子特有的奶音开口道,姑姑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九重天,对嘛?凤九一身潇洒飘逸的白衣,背影在帝君看来有些萧瑟和孤冷。凤九依旧直直的站着,声音有些哽咽和沙哑,良久,开口道,曾经姑姑很喜欢很喜欢过。离应儿更加不理解,接着开口道,那姑姑你为什么不喜欢啦,喜欢就多来走走嘛。明明是小孩子无心的一句话,凤九闭了闭眼,想起多年前她撒谎去诛仙台赏月那次,帝君看破不说破,还告诉她喜欢就去走走,那时一切都很美好啊。一瞬间,凤九却觉得心如刀绞般,生疼生疼。她摸了摸离应儿的头,眼泪刹那间直直的落下,声音更加沙哑冷清,应儿你不懂,九重天太热闹了,姑姑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离应抬头看着凤九,见凤九哭了,便一蹦,轻巧的跳到擎天柱的台阶上,视线和凤九齐平,肉嘟嘟的小手摸着凤九白皙好看的脸,替凤九擦了擦眼泪,一本正经的说,姑姑莫要再哭了,既然姑姑不喜欢九重天,那以后我们不来了就好了。凤九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澄澈的眼睛,眼泪却没控制住,依旧直直的往下落。离应儿没有办法的看着凤九,眼眸扑闪扑闪的眨着,凤九双手抖得厉害,白色衣袖下的手抖了又抖,离应儿一把搂住凤九的脖子,抱了抱她。
远处紫衣神尊看着凤九和这小丫头,眼眸中带着无奈与心疼。紫衣长袍里修长的手有些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远处站立的白衣女子。司命看着有些无奈,两人明明相爱却无法相守,真是还不如他们这等小仙爱的痛快。凤九抬起手擦了擦眼泪,一本正经的说到,姑姑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最开始的地方,应儿要听姑姑的话,一会不管姑姑做什么都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好吗。离应儿乖巧的点点头。帝君站在远处皱了皱眉,这丫头又要去哪里。凤九手牵着离应儿,想着自己一会去的地方不能带着这孩子,她还小,那地方戾气太重,会伤了她。连宋成玉刚飞去了北海,姑姑此时正在静养,无法看管应儿。她有些手足无措,轻轻一挥白色衣袖,做了一个淡金色的仙障,将破云扇放入应儿手中。倘若有人动了仙障,应儿一扇破云扇也能应付一阵。说罢如一阵风般飞走。
紫衣神君走向仙障,小丫头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好奇的看。他有些失笑,清冷的眼眸中含了一层温柔的光,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姑姑呢。小女孩一扇破云扇,并不回答。东华这才发现这孩子眼睛亮的很,清澈的仿若青丘的三月冬雪般。但比起曾经那个小丫头,都不如她清澈,那时他见过最纯净不含杂质的眼眸。小丫头晃晃头自言自语道,姑姑哭了。说罢揉了揉自己大大的眼睛。东华的声音依旧清冷,淡然开口道,我知道。为什么姑姑不喜欢九重天,她曾经不是很喜欢吗。东华清冷惯的眸子中含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心疼,可能是因为…
话还没等说完,凤九一身伤痕的跑了过来。血染红了她的白色衣裙,脸色苍白如纸。一把浮玉剑勉强撑住她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子。手里抓着一味药,半蹲在应儿身侧,白皙的手心里躺着一粒药丸,喂应儿吃下。良久长吁了一口气,发丝凌乱的铺散在身侧。应儿禁不住开口,姑姑你怎么了。凤九苍白的笑了笑,姑姑没事。成玉远远的看见凤九,也是一惊,这怎么没过几个时辰就这样了。凤九强撑着一口气,成玉你带着应儿玩一会。成玉看着她这个样子也只是点点头,便把应儿牵了下去。
东华这才发现,凤九的身体很凉很凉,没有一丝仙体应有的温度。凤九闭了闭眼,声音沙哑而哽咽,妙慧三清镜的一缕魂魄在应儿体内,她自幼体弱,能看见前世因果,而戾气太重反到会伤到她,我用诛仙台上的戾气凝聚成一起,以戾气逼戾气,再参上些安神的药,方能保她片刻平安。说罢从袖口里拿出一粒药丸,刚要吞下。手腕却被一个紫色衣袖死死拉住。凤九轻笑,帝君你莫要再管我了,我自己的命我自己说了算。东华一贯清冷的脸色有些怒意,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如此帮她值得吗。凤九笑笑,笑容有些惨白无力,值得啊,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喜欢叫我姑姑的小娃娃,不管离镜玄女有多么恶毒,都不该将报应放到小小的应儿身上不是吗。
说罢,凤九白衣飘飘,手牵应儿,一个仙遁回了十里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