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老朋友,暂称他为W。我大约六年有余没有见过他了,希望以后哪一天见到他,他能允许我不经他同意写这个故事。
突然想写他,是因为今年寒假里的一个小插曲。正月十几的晚上,我正在沙发上边猥琐的剪脚趾甲,边专心致志看琅琊榜犯花痴,一个好多年未联系的哥们带着俩山东大帅哥出现在我家客厅里。
天雷滚滚夏雨雪啊夏雨雪!
我穿着打底裤跟只鹌鹑似的愣愣站了起来,7、8秒之后我依旧很懵还是没有敢认眼前这仨人到底是谁。大红的上衣和乱了一天油光光的头发与我的尴尬癌越发相得益彰。每个毛孔都在冒汗,我翻着白眼搜索了半天记忆终于对上了号。
所幸他没有因为这个把我胖揍一顿。看,没有什么事是一句“大过年的”解决不了的。
然后与他闲聊,他问我,以前的初中同学你现在都还联系着谁啊?我想了想说,除了高中依旧是同学的,几乎没有。
“叉叉叉呢?”“啊——高中就不怎么联系了”
“那叉叉呢?”“叉叉是谁……”
嘴上虽是云淡风轻,我心里却滚了开水般鸡犬难宁.
晚上做梦,梦见一棵大榆树,上面长满了蜜饯,风一吹鼻腔里腥腻腻的甜。树下我失手杀了W,厚黏的液体带着温度从我指缝见吧嗒到地上,砸了一个个小坑。他还是10几岁的样子,穿着一个连帽衫,我看不清他,但是我知道是他。夜半醒来,枕侧一片湿凉。
W没有户口,是个小黑户,一直跟着他奶奶住。那时我还小,听老人们闲聊时知道他的爸爸妈妈在大学相知相爱,并有了他。妈妈是北京人,爸爸和襁褓里的他,都没有能留的住妈妈。
九几年初,计划生育正在浪头上,户口有多难上,就有多少母亲为了腹中的孩子颠沛流离。他的母亲,却留他一人。
他爸爸我也从来没见过。那时大学生还不是白菜价,他回到了我们那个小县城,不知为何却没有把W和老母接到身边。
没有户口,没有爸妈的陪伴,W也健康的成长了起来。那个时候方便面是奢侈的零食,他没有这个零钱买,从同学那里分了一捧碎面饼,仰头一把倒在口里,鼓着腮笑着跑跑跳跳,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我没记错,他比我小一岁,和我同班。可能因为基因的强大,W十分的聪明,玩耍着也能同班上认真学习的“第一神话”不相上下,而且一年更优秀似一年。
升初中那年,他被他妈妈接了去。他妈妈组了新的家庭。我安心的默默觉得他终于过上了顶好的,本就属于他的生活。
过了许久许久的一个暑假,我在外面瞎逛,看见了一个在停自行车的男孩子,怔怔走了神。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白头发。
个子很高,瘦瘦的撑不起一件T恤,背微微驮着,嘴边依稀有着幼时的样貌。
我要升高中时,他降了几级上了我那所初中。偶尔会在路上看见他和一群男孩子一起骑车回家,看不见神情,只莫名觉得黯然。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奶奶说他初中沉迷游戏,偷家里的钱整天整天的在网吧。我奶奶摇了摇头。我心里扑通沉了一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姚贝娜去世时,万千网友为她祭悼,不是因为她有多少丰功伟绩,而是她本有锦绣前程,命运待她太薄,她的离世让人惋惜让人心碎。
W之于我,便是如此。除了少时竹马绕青梅的玩伴情谊,更是因为在我心里,他走的本该一条宽阔光亮的大道,命运却给了他一片雷区。让人这样心疼挂记。
因了未曾常联系旧友的愧疚,夜半生梦,一手温血,也不知寓意为何。
不常联系,但我最念记。
日后若相见,一愿君如故,意气风发目如炬,
二愿茶酒伴,笑谈见闻醉方欢,
三愿,皆事皆如君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