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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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左右,头顶斜上方的艳阳笑得正开怀,我正在公交站等车来。

空气中萦绕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热息,似乎要把人间万物烤得外焦里嫩,直叫公交站的寥寥几人,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我淡然地抬头,眯着眼,直面那抹烈日骄阳,心底里暗暗冷哼:暑热,小样儿!

我的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很多年以前,那时我还在上小学。那年暑假是我回老家上学后迎来的第一个暑假。对于这个暑假,我心中悲喜交杂。一边想着快点进城,奔到父母的身边,在我还没忘记城中的快乐点滴,好及时重温一番。

而悲从何来——我须得在老家帮忙收割晾晒完稻谷,才可出走。

于是,放假的第一天,我早早起床,就着香脆的萝卜干,喝下一碗温甜的白粥。尔后跑到工具房,选上心水镰刀,先于别的小伙伴,跑到田间,埋头作业起来。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妄图以一己之力,唰唰唰……清空一块稻田,换来劳动的快感和成就感。

没过多久,当火阳爬出山头,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至高空,我开始怂了,随之蔫了。

我梗着脖子誓要强撑,心里不忘振振有词:只要我不被撂倒,倒下的便是眼前这一把把金稻杆。

直到正阳高照,鼻尖依稀能嗅到饭香,耳边恍惚传来开饭的呼声,我才慢悠悠地直起弓得僵硬的背,酸得直龇牙,烫得直烧心头。

此刻,我的前方一片清明,几步之遥,另一块稻田正低垂着头,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我的后方,悠然躺平的稻杆,在炎日的眼皮底下自暴自弃。

短短一个上午,恍如隔世。我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暑热难耐,又岂止难耐,如同一块肉,被香煎而后再次慢火细熬,个中千味百转,经得起细品,更值得余生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细细回甘……

此后数日,我顶着一张日渐黑化的脸,还有不辞辛劳的背脊,笑迎暑热,坚韧逐日,旨在把稻谷从田里搬运到家,而后摊晒在地堂,直至干透收仓。

要问我最惊险刺激的环节,那便是晾晒过程中雷阵雨突袭,叫你鸡飞狗跳,一股蛮劲儿冲冲冲,最后却状似怨妇般站在屋檐下,眼睁睁看着始作俑者哗啦啦撒泼几分钟后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云雾消散,日头再现,即使心里恨得牙痒痒,待水汽一蒸干,我们还得再次摊晒半干不干的稻谷,直到他们不再需要暑热,翻晒。

那年暑假,我被晒得黝黑锃亮,看见我的那一刻,爸妈差点没笑掉大牙。黑妹,当之无愧了!

参与了那一季稻谷的收割,暑假于我而言,再也不是纯粹的轻快。暑之热在我身心撒下了种子,每逢早稻成熟之季,心中沉甸甸,丰收在望,感慨万千……

下午五点多,我再次乘坐公交车行进在回家的路上,随意往窗外一瞥,只见小学生们两两成排,有序地走在人行道上。张扬的红领巾,骄阳般的脸庞,轻快的脚步无一不是鲜活而纯粹的。

热风,热浪扑鼻而来,热得纵使翻了天,也抵不住他们盼暑假的热切之心,热忱之情。

今年的暑假即将来临,而属于我的暑之味早已在多年前深烙心底,时不时翻滚一阵,以至于今时今日的酷暑,焦热,我再也无惧,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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