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珍重

      当我输入到那个手机号码的第七位时,屏幕上显示了号码归属地是福建莆田,我拨打了她的号码,又挂断,好让她存下我的号码。我知道她会把我的名字存为安琪妈妈,正如我把她的名字存为章艳妈妈一样――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姓名。

      她的身材很娇小,面容长得很福建人,普通话也带着很浓重的闽南音,当她用他们的方言跟她老公交谈时,我甚至一句话都没听懂过。她老公和她相反,长得高大魁梧,大大的肚腩往前伸挺着。他们夫妻俩都爱笑,对人都很热情,或许因为是生意人的缘故吧。

      六年前,他们带着六岁的女儿来到了我们这个偏远的小乡镇,在这条稍显寂寞的小街上开了一家小吃店,当然主要是卖早餐,以馄饨为主,另外还有汤粉、包子、馒头、豆浆、油条、麻圆、茶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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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很纳闷,同时也很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千里迢迢跑到我们这里来做生意?而且会选中这么个偏远的地方!这里的客流量不是很大,平时的生意并不见特别好。好在,这条街上有两所学校,一所中学,一所小学,他们店主要的消费人群就是学生了。

      他们的女儿叫章艳,起初我以为是“张燕”这两个字。六年前,她就近入学,在**中小读一年级,我的安琪刚好也在,她们成了同学。学校离我们家有点远,而那时我在另一个地方上班,没有时间管安琪的午餐,所以安琪就和章艳一起,每天中午到她家店里吃馄饨,有时也吃汤粉,外加一个茶蛋。

      他们的店一直没有招牌,直到今天也依然没有,不过整条街也就他们一家卖馄饨,所以我们就直接说馄饨店也不会混淆。又因着章艳的关系,我们有时候也会说那是章艳家里。

      五年前,我上班的地点发生了变化,上下班都要经过他们的店,但依然没有时间管安琪的午餐,读二年级的安琪还是跟章艳一起到她家吃馄饨,安琪的爸爸一个星期去结一次账。他们对安琪挺照顾的,我都记在心上,所以偶尔会给他们捎一些我们家园子里的青菜、萝卜、葱或韭菜什么的,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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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前,我调到了**中小上班,终于能挤出时间给安琪做饭了,从此我们中午和晚上几乎都是自己做饭吃,但早餐还是去章艳家买。一三五我有早读,安琪的爸爸就买好了送过来。二四没有早读,我就会领着孩子们步行几分钟到她店里吃,或者干脆也买过来让他们在学校吃。于是,我们便渐渐熟悉起来,经常寒暄几句,拉拉家常,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孩子。

      有一次,我们学校举行期中考试,改完试卷拆封后要誊抄分数,然后老师们会热烈的讨论,考试成绩怎么样。“三年级数学这次考得不错哦,‘张清汤’考了100分呢!”“谁?”我没听清楚说的是谁,于是追问道,“谁考了100分?”“张清汤!”对方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是愣着:“‘张清汤’?哪个‘张清汤’?”“就是馄饨店里的女儿啊。”原来我们这里年龄大点的人会把馄饨叫做“清汤”,所以,章艳就得了个外号――章清汤。想想,我捂着嘴笑了,这么漂亮、可爱的女生,怎么得了个这么怪的名字。

      章艳不仅成绩好,还能帮她妈妈卖早餐呢!只见她一边熟练地给顾客拿早餐,一边飞快的算出要收多少钱,然后把钱接过去递给她妈妈,再把找的钱又拿给顾客,给坐在餐桌上的顾客端煮好的馄饨或汤粉,把顾客留下的空碗收走,再顺便把桌子擦一下,一切都忙得有条不紊。我常常跟安琪夸章艳,让她向章艳学习。

      我想,她一定是受了她妈妈的影响吧!章艳妈妈别看身材娇小,做起事来可麻利了!早餐时间是他们最忙的时候,章艳爸爸负责炸油条,给客人拿包子、馒头、豆浆等。而章艳妈妈那个时候,永远都站在两口大大的汤锅后面,从旁边的案板上数出一定份量的馄饨下到汤锅里,接着拌料,将各种调料混放在一个碗里,馄饨好了捞出来,然后注汤,有时会撒一点葱花,有时又没有。如果是汤粉的话,会加一些酸菜,有时会有一些花生米,有时也没有。她还要负责榨豆浆,收钱、找钱,经常忙得手脚不停。看她那么忙,我有时候需要什么就自取,然后告诉她一共多少钱,她收钱找钱就好了,从来不问我拿了些什么,我把钱递给她,她很响亮、很干脆地说一声:“好!”对于她的信任,我一直挺感动的。

      章艳读完四年级后,就回福建去上学了。所以后来再看到安琪时,章艳妈妈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章艳来,你甚至可以看的见那种深深的想念正从她的眼睛里溢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他们偶尔还会推出新产品,有一次我又经过他们的店,发现他们新出了一种油炸的糯米食品,色泽金黄,上面还撒了一层白色的糖霜。我停下脚步,对章艳爸爸说,那个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他马上说:“来来来,请你吃一个!”我不好意思,就干脆买了四个,也给孩子们尝尝鲜,可他坚持只收三个的钱。我不知道那种食品叫什么,但味道不错,里面是空心的,甜味,嚼起来脆脆的。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忙,连着十几天都没走出过校门。所以当我再一次行走在街头时,好多跟我熟悉的人都跟我打招呼,说是好久没看到我了,章艳的爸爸妈妈则更是如此。似乎我们已经成为了彼此的一种习惯,我习惯看到忙碌的他们,他们习惯看到经过的我,我们习惯见面时彼此的微笑与问候。

      今天中午,我因为忙没有为孩子们准备下午饭,所以我们又聚到章艳家去吃馄饨了。安琪已经上初中了,长得和我差不多高了。她对着章艳妈妈喊了一声“阿姨”,然后就坐到我身旁了,由于我现在也很少见到安琪,所以就拉着她的手,对她嘘寒问暖一番。我们身后的她大概又触景生情了吧?果然,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也问了一些安琪的情况,接着说他们过几天要回去了,去看看章艳。因为双节小长假即将来临,回去看看也很正常,所以我并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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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钱的时候,她要少收点,我不同意,他们也是小本生意,相当不容易。可她说:“就这样吧,今天吃了,下次再吃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一听这话意思不对,赶紧问:“假期结束,你们不是还会回来吗?”她摇了摇头,表情有一丝伤感:“可能不来了。这里的生意不好做,也太累了,我的身体吃不消了,回去休息一下。”“真的不来了吗?”“嗯,可能是不来了,这家店我们已经转出去了。我儿子读高三了,我们也要回去给他鼓鼓劲。”“那我下次经过这里不是看不到你们了?”“所以我跟你说一声,我都没跟其他人讲的,就跟你说了,怕你放假回来没看到我们不习惯。我回去以后打电话给你安琪吧,我存了她的号码,我不好意思问你的号码……”

      她的家不在这儿,她离开只是迟早的事。那么,再见吧!我想,我会记得她,甚至会有一些想她,这个勤劳、质朴、能干、随和的福建女人。

      我们虽然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但依然感恩与你的相遇,感恩你带给我的正能量,感恩你的信任与微笑。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那么,保重吧,亲爱的!愿你每天开心,愿你的心愿都能达成,愿你有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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