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莺歌燕舞,管弦丝竹。
繁华的都城街巷上人潮拥挤,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唯有芳华一人,在喧闹的夜市上显得格格不入。
芳华生的极美,少女的青涩还未退却,绝代的容颜却已初现。
上天似乎对芳华格外偏爱,如此佳人,还是当朝宰相的千金,就在昨日,一道圣旨将她赐婚给了太子爷。
只待大婚之后,她便是太子妃,不久的将来,也将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这是多少平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此刻的芳华,并没有一丝一毫刚被赐婚的喜悦,她神情恍惚地行走在街上,锦衣华服,身形却有些单薄,淡妆精致,却难掩悲伤。
脑海中那些画面挥之不去,画面中的太子殿下,与她认识的那个从小青梅竹马待她万般温柔的容哥哥截然不同。
她喜欢的是那个总是微笑着保护她的容哥哥,而不是今日看到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初冬的夜里很是冷清,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雪。
街上的人渐渐少了,芳华却是浑然不觉。
直到一道黑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幽深而荒僻的小巷子。
那黑衣人二话不说,拔剑出鞘,寒光一闪,鲜血飞溅。
芳华还未来得及反应,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眼神里满是痛苦,看着地上被染红的雪,眼泪无声地滑落,朱唇微颤,像是在说着什么。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耳畔呼啸的寒风。
夜渐渐深了,大小商铺早已打烊。宽阔的街道上,巡逻的侍卫似乎格外严肃认真,为首一人英姿卓然,气度不凡,一身黑衣挺拔刚健,神情凝重,像是在寻找什么。
雪越来越大,芳华不知道自己在雪地里躺了多久,只觉得越来越冷,由内而外,冷的刺骨。
雪花纷纷扬扬覆盖在芳华血红的裙衫上,像是在怜悯她,保护她。
芳华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那黑衣人的模样,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在嘲讽,在冷笑。
又想起今日一大清早,她便开始挑选衣服,不停地比较哪只簪子更漂亮一些,父亲笑着说她女大不中留,却命下人给她送来新做好的衣裳,那套新衣真是美极,她兴高采烈地换好衣服出门,恨不能立刻飞奔到她的容哥哥面前,看到他温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似乎那就是对她最好的赞美。
可是,他变了。
她看到的是他用同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怀里的女人,她质问他,他却冷漠地告诉她,不要恃宠而骄。
原来他的爱,一直都可以分享给许多人。什么青梅竹马天造地设,一切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地幻想。
这世上如此冷清,还有什么值得留恋,不如就这么死去。
——贰
最近的一个月,发生了许多大事,导致朝中人心不稳,风云巨变。
而这一切的开端,便是从宰相千金失踪开始。
那日宰相千金支开下人独自去找太子,之后便没了踪迹。
宰相大人一怒之下去找太子兴师问罪,并在暗中集结势力,形势骤然紧张。
就在此时,宫中却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各党各派都开始明里暗里的召集人马。
太子部下纷纷前去太子府拜访,希望太子能抓住时机,却统统被拒之门外。
太子部下们心急如焚,情急之下竟一齐前去太子府门口,逼太子露面。
谁知得到的消息竟是,太子元容在半个月前亦不知所踪……
是夜,窗外寒风凛冽,枯叶萧条。
而窗内却是一片暖意,平静祥和。
一白衣男子清雅绝尘,眉目疏朗,静静坐在床边,双目凝望着床上的女子,虽紧闭双目,面带病容,却依旧难掩绝色。
只见那女子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像是有些不适应明亮的烛光,不由地皱了眉头,重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才又缓缓睁开,茫然地看了看周围。
“你醒了。”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是谁?”床上的女子轻声问道。
男子起身说道:“你不必知道,赶紧养好伤,便离开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出。
男子在房门外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一个娇俏的侍女走了进来。
侍女上前俯身问道:“姑娘可是醒了,奴婢青荷,来服侍姑娘。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那女子招了招手,青荷连忙走到床前听候吩咐,却只见那女子秀眉紧蹙,神情茫然,良久,才轻声问道:“青荷姑娘,你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青荷展颜一笑:“姑娘请问便是。”
“这里是哪里?刚才出去的那人是谁?还有……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谁?”
青荷顿时笑意全无,蹙眉问道:“姑娘你竟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那女子思虑片刻,点了点头。
青荷见情况不对,连忙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那女子有些无奈,心里想着她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怎么就走了呢。
见外面没有动静,那女子从被子中抽出手来,努力支撑着想要起身,身体却像是散了一般,毫无力气 。
白衣男子推门而入,青荷紧跟在身后。
那男子见她想起身,几个剑步跨到床边将她重新按回床上。
“别动。”白衣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那女子把了把脉。
白衣男子沉思片刻,挥手遣退青荷,看着那女子问道:“你很想知道你是谁,想恢复之前的记忆吗?”
那女子像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才道:“虽然我很不喜欢这种心里一片空白的感觉,但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并不想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我叫什么,其他的事,顺其自然就好。”
白衣男子对此未置一词,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说道:“我只是偶然经过,见你昏迷不醒才救了你,并不知你叫什么。”
那女子艰难地起身下床,跪倒在白衣男子面前说道:“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无奈孤身一人,无处漂泊。若公子不嫌弃,我愿一生为奴为婢,报答公子。”
白衣男子起身将她扶到床上,负手而立,思虑片刻,最终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留下也可以,你暂且在这里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道:“多谢公子,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男子说道:“你叫我清风便是,既然你要留在这里,不知姓名总是不方便,最好为自己取个名字,也好称呼。”
女子略一思索道:“我的命是公子救的,还求公子赐名。”
“我救你时,你昏迷在雪地里……就叫‘沐雪’如何?”男子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却是莫名有些不悦,又说道:“在我这里,你不必如此拘谨。”
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沐雪之后,便是新生。
——叁
三年之后。
庭院幽静,杨柳依依。
白衣男子树下抚琴,同样白衣胜雪的女子随琴而舞,宛如天人。
琴声止,舞步收。
清风起身走向沐雪,眼里满是惊艳与赞赏。
沐雪巧笑嫣然,青涩退却,此时的沐雪比起三年前的她美丽更甚。
“清风你看,我的舞技是不是比前几日又增进了许多。”
清风伸手替她理了理秀发,笑着说道:“是啊,我的沐雪学什么都快。”
沐雪得意地笑着,在阳光下,美得耀眼。
清风不禁有些愣神,思绪回到了初见她时。
他不是人,而是妖,一只风妖。
他从小跟随师父修炼,师父告诉他,他命里有一劫,需下山历劫,并辅佐天命所归的新帝登基。
却没想到,会偶然遇到她。
那夜格外的冷,她浑身是血,晕倒在雪地里,浑身冰冷,奄奄一息。
不知为何,他竟不忍离去,出手救了她。
或许从一开始,他便动了心。日后的点点滴滴,累积成情根深重。
他决定,待他完成任务,辅佐新帝登基,便带她隐居山林,相守一生。
一个小厮匆匆赶来通报,太子殿下已在客厅等候。
清风遣退小厮,轻声对沐雪说道:“让青荷陪你一会儿,不许太累!”
沐雪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幸福。
春风起,身旁的青湖泛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