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愿望是去香港开一家理发店,到时我这个手艺也能用的上,就不用再做这个了……你的愿望呢?”小芒果问。
“不告诉你,等我实现了再告诉你”张大人回答。
“7号!7号!小芒果到你了,赶快出来!快点,听到没有!”
医院里永恒的味道是消毒水混着哀嚎的迟暮的接近死亡的味道。急救室上的红灯依旧明亮,已经3个小时了。刘小芒本坐在母亲的身旁用双臂抱着她尽量让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但结果确是母亲近乎于绝望的冰冷将刘小芒冻的几乎窒息。那是对生活的绝望对父亲的绝望和对自己的绝望。
红灯灭了医生出来了,摇了摇脑袋“家属准备后事吧。”平静的语调好似说的不是生死而是你家的水烧开了。
母亲在父亲下葬后的一个月消失在了一下银装素裹的白天,朗朗乾坤下母亲白色的背影和天地融为了一体,就像小说里说的羽化成仙不带走一片云彩。
晚上爷爷坐在炕头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对面的奶奶看一会儿爷爷靠一会儿在地上写寒假作业的我。
“我说老头子”奶奶用手捅了一下爷爷因盘坐而向外支出的膝盖骨“你倒是说话啊,别就顾着吧嗒吧嗒的抽着你那破烟”。
爷爷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奶奶继续抽着,只是比之前抽的更用力更猛了。
“都抽了一辈子了你也抽不够!要是烟会生孩子你也就不用娶我了”奶奶没好气的瞪着爷爷“你倒是说话啊!”
爷爷说“娃啊,你知道唇亡齿寒吗?”他依旧没有抬眼看我。
爷爷是在考我?想想爸爸的离世妈妈的离开,也许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爷爷奶奶放心吧。
小芒果坐直身体双手背后一本正经的看着爷爷奶奶,大声的极力的在模仿老师字正腔圆语调“左传·僖公五年》中晋献公向虞国借路伐虢,虞国大夫宫之奇劝虞君说,虞虢两国像嘴唇和牙齿之间的关系,唇亡则齿寒,但虞君未听劝告最终也为晋所灭。比喻互助的一种关系就像牙齿和嘴唇一样”。
爷爷又吐了一口眼圈,奶奶看着爷爷“娃啊”爷爷开口说道“你说的那些爷爷不懂,但你要懂的是:你爸就相当于爷爷嘴巴里的牙齿,帮助爷爷更好的活着。”又是一口烟,又是一个烟圈“现在我的牙都没了,我还要牙里的虫干哈?”奶奶用手捅了一下爷爷,意思是太直接了委婉一点。委婉不也是这个意思嘛!
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出来,就像吃过饭后用牙签在牙齿上剔出的的一块菜渣,“丢”的一下就飞到了对面的镜子上,然后镜中里的人满意的笑了。
“你看你今年也应该初中毕业了”爷爷把剩下的如一个手指甲大小的旱烟尾巴,按灭在了用去年过年时喝剩易拉罐制成的烟灰缸里。记得那箱饮料就是爸爸买回来的,一大部分都进了我的肚子里,甜甜的。“本来想等你毕业了再和你说,但你看你妈就这么走了!也不带着你!下半年的学费我和你奶奶都没有,等过了年你就跟着村里的二姐一起出去打工吧”。
刘小芒看了看一墙的奖状:三好学生,校学习标兵,十佳少年,学年进步奖…去年的春节爸爸还抱着我,爸爸的胡子硬硬的每次想亲我的时候总会扎的我痒痒的还有点小疼。爸爸说“我们家的芒果是最棒的,看今年又得了一个三好学生。”
“女娃学习好有啥子用?过几年就嫁人了,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钱呢!”爷爷自己抽着自己卷的大旱烟,一口一口的吐着烟圈。
“别人家没用,俺家小芒果就是有用!闺女,只要你能考上爸就供!”
“娃啊”奶奶上前推了推刘小芒“你把那个墙看穿了也没有用,那个奖状再多也是废纸”奶奶拿了个木头板凳坐在了刘小芒的旁边“奶奶不是不心疼你,但我们女人的命就是这样…唉…听你爷爷的一过完年就跟着咱村二姐出去吧。”
奶奶起身“唉,过年还要给人拎点东西过去,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带着这娃呢”一边叹气一边不自觉的摇着脑袋一边似自言自语道似给小芒果说,也或许是给爷爷说的。
“7号!7号!小芒果到你了,赶快出来!快点,听到没有。”
“二姐,我就是换个衣服看看你这个催啊?”刘小芒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还在一脸陪笑的对二姐撒娇扮痴。
二姐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她“芒果啊,姐是过来人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对客人动真感情,他们都是穿了裤子不认识人的畜生。”
“二姐,他不一样…我有几次留他过夜他都说有事,然后我每次又困难需要帮助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反正姐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把握好分寸保护好自己就行。”二姐摇了摇脑袋,这个深情像极了那个已经模糊了叫做奶奶的影子。
刘小芒一个人坐在单人铁床上,从上往下脱着今晚刚刚穿上的新丝袜,因为它破了也因为她现在下班了。窗外的晨光要2个小时候才会照进来,路上还有一些专为下夜班的男人女人们准备的小吃车。
刘小芒换上运动服去了门口小巷的云吞摊“老板,一碗云吞不放香菜。”
“老板给我也来一碗不放香菜的云吞”。
“美女,这边有没有人,我能坐在这吗?”刘小芒抬头看见了一个一身淫汗的男人。
“云吞来喽,小心烫…”小吃摊老板把云吞放在了刘小芒的桌子上,同时把另一碗放在了隔壁的桌子上“大兄弟,你的也好了过去吃吧,一会儿凉了不好吃了。”
那个男人用眼睛瞪了一眼老头,同时往地上淬了一口口水“什么东西!”
“装什么装!刚才在舞厅里20块钱随便摸的东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嘴巴不干净的骂着“看老子没钱啊,臭不要脸的”男人豁然的站起身子,一屁股坐到了刘小芒的对面。
“老板,结账”刘小芒对着老板喊了一声,然后直接就起身走到了老板身边“5块先不用找了,过两天我还来吃呢。”
转身,撞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小芒果,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张大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同站在了那个男人的侧面,张大人和提前升起的晨光一起照在了刘小芒的侧脸。
男人扭头看了一眼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的张大人,一口口水淬在地上“原来是姘头来了”。
“啊”张大人一把拽住那个男人的衣领一点点的慢慢升高…“你要干什么?打人啊!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我就,老板可是我的人证。”
小吃摊老板耳朵听见这句话的同时就把身子扭了后去以屁眼对着他“要是有一天真的需要我做人证,你倒是可以问问俺的屁眼看见了啥。”
小芒果在旁边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严重破坏了周围肃杀死板的气氛。张大人并没有因为她发出了声音而扭头去看她,而是继续瞪着眼前这个男人“你的嘴巴以后给我放干净点!看样子你挺喜欢晚上出来的啊!挺好,挺好,挺好,夜黑风高的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在没看到石头把牙磕掉了。”
那个脚尖点地的男人一身的淫汗已经被吓凉了,沉默。
“滚!”张大人忽然把手松开顺便狠狠的向后推了男人一下。男人踉跄的走了,嘴巴依旧淬出一口口水在地上。
云吞摊上刘小芒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吃云吞的张大人“吃饱了就回去睡觉!别对着我的头发傻笑。”
“我等你吃完送我呢。”
“谁说要送你了?”
“我请你吃云吞,你送我这回行了吧。”
“不用!不送!”
“最近市里那个连环杀手还没有找到呢,你要不是担心我干嘛还来这个云吞摊上找我。别装了,送我好吗?”
张大人用手摸了一下嘴巴“吃饱了,走送你回家。”
桌子上堆满了吃过的没吃的食物,刘小芒一把拿起来挂在桌角上的那条漏洞的黑色丝袜,一个转身瞬间藏在了身后。但因为转身太猛没有预照所以撞到了向前走的张大人的鼻子和嘴唇。
刘小芒慢慢的闭上眼睛…“这是你以前的照片吗?”
张大人站在刘小芒一张老照片的面前指着照片问。小芒果低头笑了笑“是的,那是我一年前拍的。”
“能送给我吗?”
小芒果看看照片上那个穿着运动装的自己,一脸的清纯“好,拿走吧。”
报纸上一张芦苇荡的相片上的标题是:变态杀手连环作案,市民安全谁来保护。
一个人将报纸狠狠的摔在了桌面上“这些记者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从第一起案子发生到现在,我们这天天累的和tm孙子似的!还谁来保护市民安全!”
“废话别说了,抓紧时间再排查一遍!”
“是!”
车里。
“师父,你说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三起案子了。警队的人力够吗?”开车的小青年一边开车一边对坐在副驾上的张大人说,车窗外的雨刷在不断的刷新眼前的视线“师父,隔壁长的老张就是今年初破格进警队的。你说咱要是帮警察把这个凶手抓到是不是也能破格进去啊?师父您倒是说话啊!”
“闭嘴,开你的车。”张大人吸着烟的嘴巴露出了一起自信的微笑。
雨后的空气总是格外的新鲜,刘小芒站在一家发廊门口。
“来,进来。”张大人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并把一把钥匙放在的刘小芒的手上“这家发廊出兑我看挺好就给兑下来了,你不是说想开一家发廊吗?”
刘小芒低头嫣然一笑“这个以后就是我们的了。只要你要我,我就一辈子跟着你。”
“咱先不说这个,来来来好好看看还缺点什么吗?我去买!”
晴空的时间在雨水和夜空的夹击下显的格外的短暂,也因为短暂而变得格外的珍贵。
一周的时光小芒果总是喜欢椅在门口,看着穿着黑色雨衣的人们走来走去。
今天一个客人走进来洗头,送客人出去的时候她又椅在了门口。若是可以重来的话,她一定不会站出来,永远不会。
她发现张大人的身影从斜对面的饭馆里出来,跟随着那个刚刚洗头出去的客人远去。
小芒果关上铺子走到了那家饭店坐在了张大人刚刚的位置上。
“请问吃点什么?”
“问一下,刚刚走的那个客人常来吗?”
“有一个礼拜了吧…每天都来,都坐这儿。”
芒果皱着的眉头下方是一方微红的脸。
第二天又是一个雨天,张大人的包刚刚放在发廊还没有来的及和刘小芒说上一句话…“你站住,别跑!”追出去了,还是跟着昨天那个男人的身影。
吃错吃到看人就打的份上?怎么可能呢,又不是小孩子被上了心爱的玩具。而且为什么只是这个男人呢?
刘小芒关上发廊的大门,张大人的包在地上呼唤着急需答案的她。
将包放在长椅上,芒果蹲在地上翻着。一个厚厚的牛皮封皮的笔记本,它很重要所以才会被张大人如此珍贵。
刘小芒坐定在长椅上,本在摊开在穿着渔网袜的修长的腿上。一张张女孩子的照片,这些照片有好多她在报纸上见过…只是小芒果没有想到鱼肉模糊的她们,生前都这么的清纯漂亮。纤细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长长的黑色头发,眼睛大大的……好熟悉的形容词,这些话不就是曾经的客人们夸自己的话嘛!
汗毛从头顶立到脚趾,脊背发出丝丝寒气。最后一张照片就是张大人从自己的卧室里要走的那张!而下一页就是嫌疑犯的照片,那个从自己的发廊里被张大人跟踪过两次的男人!
嗔目结舌…在以为是爱情的时候,原来就只是鱼饵的一样情愿。双腿瘫软在地,包被颓下来的手打落,本子也在短暂的做个自由落体运动后死死的贴在了地面上,同样贴在地面上的还有刘小芒的脸。
眼角流出的河很快就与外面的雨融为了一体,刘小芒张大了嘴巴就像一只刚刚被打捞上来的鱼,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活下去。
天桥下是呼啸的火车,天桥上的刘小芒用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张大人靠在护栏上抽着烟,吐眼圈的样子像极了记忆深处的爷爷,唇亡齿寒原来是个有温度的故事。
“我要走了。”
“去哪?香港?”
小芒果转头看着张大人,然后给了他一个湿热的吻,带着自己所有曾经存在过的情感…没有咬破他的唇,还是不忍伤害他。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碰我?”
“你如果是因为这个要走的话那就留下吧!咱俩结婚”张大人一把拉住小芒果的手,手上的青筋因激动而暴起。
“因为我只是一个诱饵”小芒果苦笑,看着张大人的脸“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一个纵身,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被火车的呼啸声吞没!同时吞没的还有张大人的声音…
“别人家没用,俺家小芒果就是有用!闺女,只要你能考上爸就供!”
爸…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