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姥爷
其实,我对姥爷的记忆都是那种零零碎碎、渗透心底的影像……
依稀记得,姥爷是个沉默寡言的老人,但是姥爷性情温顺,见谁都是笑呵呵的!听刘女士说,姥爷年轻的时候还当过兵呢!
姥爷喜欢放羊,他有好多只羊,那种长有犄角的白山羊好多只(这个确实不记得几只了)和一只卷毛的绵羊。
夏天,草木茂盛的季节,姥爷就会在每天吃过午饭后,戴上一个大大的斗笠,也装上一大壶清水,便赶着羊群去了草坡树林!等到快吃晚饭的时候,他便又赶着肚子圆鼓鼓的羊群,披着晚霞,在叮叮当当的铃声里一脸慈爱地回到姥姥在门口相迎的家!
冬天没有新鲜的青草,羊儿就都在羊圈里喂干草和拌好饲料的麸皮!姥爷每次喂完羊,就会蹲坐在院子的墙边,两只手互相插在袖管里,眯着眼睛晒太阳,看到我们追逐打闹,就会跟着我们一起玩。
这个季节,他总是一身胖大的蓝粗布衣衫,腰里面系根麻绳,戴着一顶标志性的军绿色雷锋帽,帽沿上有毛毛那种!
对姥爷的最后的记忆是,我们已经从二舅家搬回了我们自己的家,我已经开始读育红班!
记得姥爷当时病了,被安置在我们家里照顾。整日除了吃饭时间他会坐到床边,其他时间都在睡觉。糟糕的是他此时已经神志不清,连给他喂饭洗脚的刘女士也不认识。问他的时候,他又可以把子女的名字都一一说出来,但是最疼爱的小女儿——刘女士,就在他面前,他却不知道是自己的女儿了。还整天自言自语说有个好人给他饭吃!刘女士每每听到,都会哭的很伤心……
奇怪的是,当二舅来看他时,他却一眼就认出是他的儿子,还可以清晰地叫出二舅的名字,在他的记忆里只认得二舅了!
当时姥姥已经离世半年左右,刘女士说其实姥姥离开的那天,姥爷就已经有点疯了!姥姥下葬那天,姥爷手上拿着一只姥姥生前给他做的方口鞋,另外一只穿在脚上,步履蹒跚、深情呆滞,嘴里还念念有词。他要去追姥姥的棺材,被大舅找人拦了回去。回去后,姥爷就瘫坐在姥姥生前睡过的床边,抱着那只方口鞋嚎啕大哭,怎么劝都停不下来,之后,就病倒了!
直到,姥姥离世一年,姥爷也离开了我们,他和姥姥被安葬在同一个墓穴里。听刘女士说,姥爷走的时候带着微笑,好像知道自己终于可以和姥姥团聚了!……
二
我的姥姥
关于姥姥的记忆那真的是终生不忘!
姥姥当时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生活虽然简朴却也能“精致到极致”。
听刘女士后面讲过她还是小女孩时,姥姥日常生活的一个小细节。---姥姥去地里面干农活时,总要带两双绣花鞋,一双是新的,一尘不染,一双是旧的,却也刷洗的十分干净,挎篮里还有备着的旧外套和一条粗布的头巾。在去地里的途中她就会穿那双新鞋,等要下到地里面就换上那双旧的,披上旧外套,包上头巾,等到干完农活回家的时候,就会再换回新鞋,脱下旧外套,摘下头巾整理好头发,轻快地迈着小碎步赶回家中,和出门时完全一个模样。在当时的老太太里,这么讲究的还就数姥姥这一位了。
姥姥的衣衫总是那么得体利落,印象最深的却是姥姥做饭的围裙,那是一条长及脚踝的粗布反穿蓝裙,带长袖的,前面还有一个大口袋,那是姥姥自己做的。
记忆仿佛盘旋在了那个深秋的傍晚,整个村庄炊烟袅袅,晚霞彤红似火,虽然树木的叶子基本凋零,随着徐来的秋风摇曳,可对于上蹿下跳天真无邪的孩子来说,季节的萧瑟基本是零感触的。街道上还有陆陆续的回家的街坊,有的赶着羊群,牛亦或是驴子,有的逮回自己迷路他家的鸡鸭鹅,当然也有追孩子回家吃饭的年轻父母或是老年长者。姥姥家的院落里姥爷已经赶着羊群回来,一只老母猪拴在墙角的树墩上,哼哼唧唧的围它那大大的的圆黑石食槽;二舅养的“大黄”狼狗此时也蹲坐在大门口,眼睛盯着二舅回来的那条小路!我和小表妹在堂屋照出金色钨丝灯的阴影下追逐嬉戏、踩影子。姥姥从厨房走出来,轻轻摘下围裙抖落一下,搭在胳膊上,然后掏出束脚裤口袋里的方巾擦一把脸上的灶灰,慈爱地叫着我们的乳名,叫我们通知姥爷、二舅他们"马上就要开饭咯”。她站在夕阳下,灯光里,笑容熠熠生辉,那副生动的画面至今清晰。
那时小小的我也很喜欢搬个小板凳,乖乖滴坐在午后门厅的阴影下,托着圆圆的脑袋,呆呆的看姥姥给自己梳头。姥姥把夹杂几银丝的长发熟练地绾成一个发髻。一直不明白的是,总有个大红色的短短的粗发绳是怎么在眨眼间被姥姥嵌在头发里面的呢?偶尔出门时,她会再配上一条蓝色格子头巾甚是悦目。姥姥的头发与同龄的老婆婆相比,格外醒目,都六十好几了,头发基本都还没有白的。刘女士和姨妈倒是遗传到了姥姥这个好基因,一头秀发又黑又密的,几十年后在同龄人里头发都开始泛白的时候,她们的依旧是黑如珍珠。悲催的是,这么好的基因我却没占着一丁点儿,居然传给了我的弟弟,他倒是整天抱怨自己头发又多又黑还长得快,我则恨天不公,长了稀疏蓬松又黄又细勉强遮住头皮的一小撮。。。
后来啊,就感觉时间像按了快进的录像带似的,刺溜一下,没了?!姥爷姥姥一下子就老了,再也背不动我,也抱不动我了,最后也相继离开了我。
迄今为止,每次想到他们,依然感觉好温暖、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