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留任了大一参加的活动的部长。当我站在管理者的角度去俯视学弟学妹们做着与我类似的行为,似乎更能透视自身。在强悍地支撑起一切后,我已然控制不住在晚会结束后望清自身无法被抚慰的破碎。一年以来让无尽的苦痛与侮辱往自身大肆地泼洒,遭逢无法预料的获得与失去,我不否认在无数闪烁的时刻我盼望过理解与怜惜。在回迎西校区的出租车上,我以晕车为故,打开车窗,让风一股一股地灌进来。人在吹冷风的时刻,似乎无比清醒与理性,不再靠制造幻境来稚化自身。挥手告别这一驿站的往事与所遇之人,将天真无知深藏,懂得无情无义要如何执笔。想起很多学长给我讲述他们全凭情怀去守护这个孤岛,抛头颅,洒热血,我顿时感受到知己般的精神支援。只是回顾这一年很多个几近奔溃的时间节点,我全然被感性圈住,下车后泪干,脸部被其绷住,遇到晚风,有种玻璃落地的碎裂之痛。
归家不久后去了泰国与重庆,应接不暇的不同转移了我的注意力,用大脑思考了很多新问题。在撰写万字游记后,间或听见学弟学妹给我将最近杂志社的运营,我只觉得恍然若梦,无奈、愤怒、疼惜与眷恋在我心里纷来沓至,可我只能沉默地面对一切。这时我想起了拜伦的诗歌:“无论我漂泊何方,你在我的心头,永远是一团珍爱的情愫,一团痛惜。 ”我变得愈发沉默,口拙。
总的来说,失去也颇多,但我不后悔。我无愧于杂志社。
在卫生间给头发抹了薄薄的一层摩洛哥精油,不经意间闻到了一种热带瓜果味。这个味道我在曼谷的很多地方都闻到过。我有些晃神。大一那一年我曾看学姐出国做义工的动态,心里有艳羡意,过了一年后我真的也有如此实践,期间见识了我生存空间之外更为广阔的世界,完成去年写一万字游记的设想,也购置了心仪的剑桥包,最后以证书收尾。这半年我差不多每一个月都去一个新城市,缘由简单,可能是一张照片或者一段文字让我有了动笔的冲动,于是凭借孤勇与热爱我陆陆续续地观摩了许多城市,本固守着扩大写作格局的初衷,在跨进新的语境后,我的价值观念不断翻新,旧我被敲碎,生命开始以无法预料的速度新陈代谢。当我回顾这些行程,莫名想到“丰富了大学生活”这样直白浅显的意义。想到还有成都、上海、杭州、苏州、青海与香港没有去,我的步伐目前不会停留,也愿凭借自己的力量去达到剩下的目的地。
好友列表中女性居多,不少迷恋写真,最近设想在大三的深秋约拍,在迎西校区带着贝雷帽,穿着焦糖色的呢子衣,穿着马丁靴,干净整齐地拍几张,除了试图在时光流逝的缝隙间抓拍一瞬间的美,也有无望地须臾挽留飞逝的时间的意思。
上半年和朋友在佛山的某购物广场的广告牌上看到林子祥周年演唱会,我有些失神,感叹我爱的事物依然存在这个时代,只是我们之间有空间距离的隔阂。多愿某一刻尽情地放浪形骸于那样温柔梦幻的音色里,让从未被人深度抚慰的破碎有了舒展与走出的自由。我是否不应该对人生有太多期许,以免遭受层层叠叠的失望袭击。这么说的话,上帝给我与我追随的事物之间设立了永恒的距离。这个距离 或许只是很小的很刺的观念差异,却足以让人相忘于烟水。而我,已经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命里有时终须有。当我站在珠江的甲板上,眺望海天一色,陡然感受前所未有的成长,如此残酷如此无情。纯理性层面,没有一点感性的安慰。我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仿佛是与过去的幻梦告别,一缕伤怀作两用。近期无意间听到梅艳芳翻唱他的《似梦迷离》,深情的传唱与沉郁的曲调始终是打动我的第一要点,接着翻阅歌词:
“情痴总有缺憾
情深总要别离
天意爱弄人
谁人可退避
时光几次错漏
人海几次传奇
聚了又分 爱情似梦迷离
如果可以抉择
能否一切暂停
将我这份情
来重新鉴定
谁迫使我冷漠
谁勾起我共鸣
没法望清这时这份浓情
面对去或留彷徨怎决定
为何热恋不应该爱慕的你
曾也尽努力
求共你一起
无奈这风雨难逃避
流干所有眼泪
来演一刹传奇
在岁月中爱情继续流离
面对去或留彷徨怎决定
为何热恋不应该爱慕的你”
我的爱而不得似乎被窥视,这样容易被描述的事情似乎只是一缕不值一提的烟尘。回归本位生活后,细想生命离散的无缘人,我只是睁大了眼看清那些过去的、离去的、消失的,然后轻轻转过身。我不苛责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承认“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 文学作品刻画的相知相守太过丰盛深刻,以至于现实中的我成了害怕失望的胆小鬼,是没有免疫系统的病号,极易受到任何菌类和病毒的感染,稍稍染指即在心里大病一场。即便我明知目标的虚幻,我依旧宽容我庸人自扰的性格去热烈追寻,于是接踵而来的失落又反复挑战我的初衷。曾有个关系要好的女生向我深夜诉私肠,她把纯真柔软的一面在心仪的人面前毫无保留地袒露,却得不到对等的怜惜与忠诚。积攒出来的悲痛与难过让她渐渐失去了对爱情的信任,徒留一夜的酸楚。闻者为悲伤。世间的真爱十分吝啬地临幸少数人,我们就只能隔着厚厚的围墙奋力踮起脚尖张望着他人幸福的情状。浮想联翩的憧憬在接收到现实的打击后,只能在一隅以为耻地将情感的废墟搭建在文字里,至于现实,已然没有勇气去面对。只好逃避,冷漠地打碎欲语还羞的柔情。
这几天与老朋友消磨,无思无想,暂且将难过之事抛掷脑后。彼此打闹,甩掉矜持。总之,我已经好久没有如此痛快了。
我曾桃花初绽的时节挽着朋友无事而走,想起要面对的别离,不禁念叨“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孰料这一语成谶,无数大小别离盘旋在生活上空,让人应接不暇。本拟为之落泪几番,却没有足够连贯的时间,只好在深处不断累积感伤情怀。极力掩饰须臾的动情,多么缓慢的一瞬间,想抽身离开是多么不舍,想一起生活亦是不可能。听起来幼稚可笑荒谬,我仍然如此,可这样的我是多么不容易被你想起,且在这暗地无人的黑夜里,我说的都是过去的事了,仿佛存在过,又仿佛是我一个人在这里胡编乱造,臆想种种。那天晚上我就站在窗台,让热情慢慢消解,现在晚上我却站在高处,够夺目了吧,你能否靠近我。幻想的是就这样没有时间限定地相伴,直抵永恒,不再离舍了。
可靠近又何如。
我曾那样痴痴地盼你来,然而足下之清影尚未照进此地。你大概是不回来了,我也隆冬了。
不久前看《堂吉诃德》里牧羊人的绝命诗,一个痴情未果的人,柔情被粉碎为戾气,除了用凄惨的叫唤宣泄内心的苦闷,便是控诉女子的无情。这种模式总让我想起博尔赫斯的诗歌,企图用失败,危险,困惑来打动你。或许只有这般丧失理智,才能引起你的零星同情与共鸣。他全诗很大的版面动用了很多自然景象,类似屈原的《山鬼》,来诉说自己的肝肠寸断,却只能使自己的痛苦永远新鲜。最终他选择用死来结束一切的感情折磨,以及借助这一点的自我牺牲来换取女子的自我夸耀。在葬礼上让希腊神话的风物钻出来,见一见单恋者的悲剧,最后一句算作无声的告别“我越是痛苦她越是欢畅,那么,到了我的墓地也不必悲伤。”一气呵成的绝望,畅通无阻地倾泻下来。他这个落魄之人仿佛追逐于荒野,呐喊于大漠,只有自我回音是唯一回应,也甘之如饴。自我撕碎,完成一段曲折的告白,这段恋情成了他自己的一件事了。
我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