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80有1了。记忆中,坚强、勤劳、勇敢的父亲有许许多多的故事。瘦弱的父亲身高不足160,但他在我们心中是一座海纳百川的大山,是一棵遮风挡雨的大树。
家里有父亲,我们家就有安全感。
父亲是医生,小时候我和三弟会轮流,有时也一起跟着他去病人的家里。过后想起来,一去就是两三张嘴,病人家里大都穷。只是那时我们还小,一小碗稀饭,一块麦饼都可充饥,只是好玩而已。当看到病人,或听病人家属说病好了,父亲就笑了。
遇上有吃白米饭的家庭,父亲不忘给他的幺女,我的小五妹包饭回来。看到小妹津津乐道吃着手帕包着的白米饭,我看到父亲笑了。
父亲当生产队长那两年,是我们柏杨6队大变样的两年,他带领社员改土造田,建沼气池,建设大寨土的干劲十足。30几岁的他做事雷厉风行。至今,我还记得他拿着一碗用泡菜水浸泡的炒豌豆,在几百米大寨土堤坝上,边吃边跳来回巡视的高兴样。堤坝是石头砌成的,石缝里有不少鸟窝,小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会爬上去掏鸟蛋。乳白的画眉蛋,五彩的麻雀蛋,拿回去煮来几姊妹吃,香香的一直在我的记忆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把当队长的父亲打压下去,甘愿过着穷日子。从那以后,我没有发现父亲笑过,脾气变得暴躁起来。
小时候,我们家里室内室外都是泥地,一下雨里外一团糟。要是草屋顶漏雨,瓷盆、木脚盆派上了用场。家里的粮食都是在门口小学的地坝里晒干的。80年,土地下户后,慢慢的日子好过点了,父亲计划着把地坝和堂屋用水泥糊一下。有一年谷子快黄了,父亲买回水泥,从屋后的石场里用竹筛筛漏细沙,挑回来和着石骨(柏杨村的土里布满了如花生占的白石头),挑水和起来,用条櫈赶平、夯实,用铁魔掌抹平,收水后抹的光亮。因为买水泥的钱不够,父亲那次只糊了堂屋和一半地坝,地坝糊了十几个平方,可以晒两挑稻谷。
糊好屋子的第二天,正好是父亲的生日。我们五姊妹看到崭新的屋面和地坝,就如外面树上的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乐起来。中午,八月的天火热滚烫,光着上身的父亲突然睡到光亮的水泥地上,后背紧贴地面,笑着对同样没穿上装的我和三弟说,“安逸、好凉快哟!”儿子我终于看到了父亲那久违的笑。是啊,生活的重担压着父亲,从没见过他开怀大笑过。那天是他生日,那笑容刻在我的心里。
父亲是一个讲究,好脸面的人。我们家人多土地多,稻谷黄了,会请几个乡亲帮忙。要请人的头天,父亲上街买回细花瓷碗、五彩的塑料筷子、小酒杯,一条白芙蓉烟,“要办最好的伙食”。所以每年大家都乐意帮我们家。再苦再累,饭桌上的父亲喝着酒,天南地北的说。父亲知道的那么多,和他平时爱看书报有关系。有客人来,家里就有父亲的笑声。
当听到广播里县广播站播送我写的短稿子,父亲笑了。他鼓励我好好学好好写,家里穷,我读不上大学,他鼓励我自修大学,参加文学函授班。不久,我三弟考上重庆师院,父亲也笑了。
后来,我通过自己的努力到市电视台、市报社工作,当上了新闻记者。看到儿子扬眉吐气了,特别是看到我的名字在报纸的头版头条落款处,父亲的脸上常挂着笑容。
13年,国家提出振兴乡村中医,75岁的父亲特高兴。他当初师从自贡名中医胡连山,学习古今中医理论,中药汤头至今能随口可背出上百味。说起他的本行中医,老父亲是神采飞扬。那一年,他不听儿女劝阻,硬要从乡下来乐山参加全国乡村中医师考试。结果老父亲硬是拿到了中医师证。
“这是国家卫生部、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的,港火。”看到父亲开怀大笑,一副老顽童的样儿,做儿女的心里也甜甜的。他又执意找县卫生局办行医证,开诊所。
父亲老了。只要他开心,每天笑着,我们做儿女的心里就欣慰。
祝天下父母笑口常开,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