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式宠妈艺术#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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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年前冬天的一个夜晚,爸爸怀揣四千多元钱意外丧生,一夜之间,家里失去了顶粱柱,你失去了丈夫,我和弟弟妹妹失去了爸爸,奶奶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一家人哭的几欲昏厥,那年,我二十岁,你四十一岁。从此,所有家庭的重担全落在了你一个人的肩上,从此,你像男人一样辛苦的扛起了这个家。

那时我正当适婚年龄,上门提亲的人挺多的,他们都知道当时我有个智障的妹妹需要照顾,甚至有人表示来我家做上门女婿也行,愿意帮我一起照顾我那智障的妹妹,愿意帮忙撑起当时那个风雨飘摇的家,可当时处在痛失亲人中的我没办法接受任何人。

村里有熟悉的男孩托人来提亲, 他们一家也确实是好人,有好几次耕地的时候就帮忙把我们家的地也给耕了。他爸爸说如果我能跟他儿子走到一起,地里的这些事情是不用你操心的,我知道他们都是真心的,这样也确实能在体力上为你分担很多。

也不是这个男孩有什么不好,可我还是没办法接受任何人。当别人向你问起这些的时侯,从没上过一天学的你竟说这事得我愿意才行,你不能为了你自己而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选择。其实这件事,我现在想起来都感觉挺对不住你的,我总是为你考虑的太少!即使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你依然给了我爸爸在时一样的生活!

可能是因为爸爸的死对我打击太大,我恋爱结婚都比较晚,村里和我同龄的女孩嫁人孩子都一两岁了,我还是无动于衷。在农村,女孩到了适婚年龄不结婚是会遭议论的,你心里比谁都着急,可你却从不敢向我提起,你害怕触动我那敏感脆弱的神经。

后来我恋爱了,结婚那年,正遇东荆河涨水,河滩上种的作物全都给淹死了,收成很差,可你还是举债为我办了一场在当时的农村很隆重很豪华的婚礼。我结婚前的一个多月,你每天晚上都背着我偷偷地哭,你舍不得我,但你更希望我能有属于我自己的幸福。结婚那天临出门时,你突然和大妈一边一个抱着我大哭,一个劲的说对不起我,说给我买再多的东西都弥补不了我爸爸不在的遗憾,可这一切又不是你造成的!

婚后,我孕期反应强烈,每天吐的厉害,浑身酸痛难受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老公一家都是很细心的人,也很体贴,可不管他们对我怎么好,我都不太习惯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回去后,白天,你要去地里干活,晚上还整夜不停的给我做按摩。

小时侯,我也常像我的女儿缠着我一样的缠着你讲故事,你没上过学,当然不知道白雪公主,灰姑娘的故事。你的故事都是小时候听外婆或者村里的老人们道听途说的鬼神故事,再就是讲我更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很多个漫长的夜晚,我都是在你的这些毫无新意却听了又要听的故事中睡去。

印象最深的是你给我讲的我刚出生时的一件事:我出生时是倒产,那时也没有现在的医疗水平,接生都是把村里的卫生员接到家里来接生,我的左胳膊在接生过程中被拽骨折了却没被发现,可能是缺氧,生下来时都没了呼吸,后来经过卫生员,我爸爸和爷爷轮流做呼吸忙了好一阵才听到我哇的一声哭出来,而你在旁边早巳哭成了泪人。

后来,我又没日没夜的哭,谁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有一天半夜我又哭的厉害,你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观察我,你发现我右胳膊不停地在床单上抓来抓去,而左胳膊却放那里一动不动,你轻轻地帮我移了一下,还是不动,一摸,却发现这只胳膊凉凉的,你一惊,马上让爸爸看,爸爸一摸也大吃一惊,原来已从肩膀处脱节了。那天你又一夜未眠,抱着我哭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和爷爷就从很远的地方请来了骨治医生为我治疗,而治疗过程中,我那骨折了的胳膊肯定特别疼,每次都哭得小脸发紫,我一哭,你也跟着哭,爸爸就不让你在跟前。

而后来,只要一看到那医生来了你就哭。这件事直到现在你都时有提起,可能是看到我后来无恙,说起这些,你一脸的云淡风轻,却常常听得我一脸泪水,你为我付出了太多,而我好像是个从一出生就不停地给你制造麻烦的家伙,如果不是你的细心,我的左胳膊或许会落下终生残疾!

有一次夏天回去,你用板车拉着稻子去镇上打米,弟弟常年在广东,这些重体力活全落在你一个人肩上,看着你瘦弱的背影,我的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流。

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别人家都几个人带着孩子种地还忙不过来,而你一个人种那么多地还得照顾我那年迈的奶奶和年幼的侄女。夏天,不管多忙,你的房间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床上叠得整整齐齐,总是散发着六神花露水和栀子花的香味。

奶奶年纪大了,老年痴呆越来越严重,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靠你。你忙完地里的活回家还得给她擦洗,喂饭,有时候回去,看到你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在那给奶奶洗澡,洗被她弄脏的衣服和床单,而我们这些平时自诩很孝顺的人,却都捂着鼻子站得远远的。我爱奶奶,但看到你活的那么辛苦,我又希望奶奶能早点离开,好让你能解脱,让你活得轻松一些。

可奶奶去世后,你比我的两个姑姑还伤心,你一次又一次的回忆着奶奶对你的好,一次又一次的痛哭:“我的苦娘啊,你只要一会不见我,就到处找我,担心我,你走了,谁来陪伴我,谁来对我嘘寒问暖?…”所有在场的人无不跟着落泪。看到你哭的那么伤心,那么无助,我的心,好痛好痛,此时,我更懂得了你从未向我提及的孤独和伤悲,你什么都一个人扛着。

这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认真审视我当初的一些决定,突然意识到,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倘若当初我为你考虑哪怕一点点,或许都不会让你活得那么辛苦!不管能不能改变什么,至少我可以陪伴你的时间会多一些。

这几年,我一直在制衣厂班,工作很辛苦。也许是坐的时间太长,常感觉血液不循环,浑身酸痛乏力,老公每天都会给我按摩许久,也常劝我换份工作。因为累,压力太大,心情烦躁的时候,我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或使小性子。

再想想你一我的妈妈,每天像牛一样的在地里超负荷的劳动后,回到家里还得自己洗衣做饭,还得侍候我那年迈的奶奶和年幼的侄女,而又有谁能为你分担哪怕一点点?

我总是要求你对这个好,对那个好,我弟妹是四川人,我也在别人家做媳妇,她在家的时候,我说我弟妹娘家离的远,弟弟又不在家,你得对她好点,凡事多让着她!我说我奶奶年纪大,我爸爸又不在了,你得对她好点!我说我侄女的爸爸妈妈不在家,是留守儿童,你得对她好点耐心点!我说…所有人的苦,我都能想到,都能理解,却唯独没想到你的苦,你也需要被理解,被体贴…

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周末,我连夜赶回去,我想看看你,我想多陪陪你。尽管其它房间的床都空着,我还是和你和侄女并排躺在一张床上,听你讲地里的收成,听你讲我弟妹换工作了,我大侄女的学习进步了,听你蟞脚的,别扭的学我的小侄女讲普通话,提起我那可爱的小侄女,你皱纹里都藏着笑!

这次回来,我感觉你又老了好多,同一句话,同一件事,你重复了不下三遍,我没像往常一样打断你。我知道,你太孤独,你需要倾诉,需要有人倾听,更需要有人陪伴!

终于,你讲累了,困了。你,沉沉的睡去,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望着你熟睡中沧桑的面容,我知道,你是爱美的,记忆中,你是村里第一个烫卷发,穿白T恤和黑色高跟鞋的农村女人,这些年,你被沉重的生活压弯了腰!

有时侯,你照着镜子,有些不甘的说你怎么就老了,你才六十出头,怎么看上去比你的同龄人都显老?听得我更心酸,因为谁都没你活得那么辛苦!纵然岁月在你脸上刻下了风霜,纵然你满脸的皱纹沟壑纵横,但在我的眼里,你依然是最美的!

回家后,我第一次去给你买了好一些的睡眠面膜和宝湿霜,我知道你是爱美的!我愿时光能慢些慢些再慢些,不要再让你变老,你应该被生活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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