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我外婆马翠玉,青阳乔木街道人。外公与外婆同庚。外公凤兆麟兄弟五人,排行老二,是个旧时代的文化人,解放前创办了合村小学,做过校长。一些本地老人见到我外婆习惯称她二师娘。解放前凤家是本地的大户,大地主,拥有千亩良田,耕牛89头,上千亩山场,有油坊、水碾和杂货店,小小何湾老街有一半是凤家门店。平时家里干活的佣人好几十号,凤家的大家庭里,外婆当家,外婆不仅聪明能说会道,且有胆有量,会做事,能抗事,叔伯伷俚间的关系相处得融洽。用我母亲的说法,外婆是《红楼梦》里王熙凤式的人物。

我爷爷的家族在皖南一带开了多家药店,本地的店铺归我爷爷这一房。56年爷爷病逝,我父亲只身从南京江宁来到南陵,与我母亲成亲后,父亲这边亲戚少,我和我哥年幼,家里大人很忙,没时间照看我们,就把我们寄放在外婆家,后来上学,每逢过年、过节放假期间,外婆家成了最好的去处,我和哥是赖在外婆家,这里老俵多,大家年纪相仿,在一起玩得开心。七星河流经外婆家门前,春天在村后的桑叶地摘桑果,躲猫猫;夏天在河里偷着洗澡,一次被我妈遇上,我哥吓得不敢回家;冬天在河边的草坪上,你追我赶地疯玩,长长的河埂见证了我们的嘻笑喧闹的身影,那段岁月,我和我哥在生产队的田里拾过稻,在集体的地里倒过花生,在邻居家的菜园里偷过黄瓜……,这一切给我的童年生活留下了美好的回忆。那个时侯,晚上没有什么作业要写,也没有电视可看,外婆家里除了几本记载农事的旧历书,再也找不出什么象样的书刊,无聊得很。吃过晚饭,建明、小辉子和我兄弟俩围坐在外婆身边,听外婆闲聊到深夜,偶尔外婆在情绪好时,会说起一些过去的糟心事,我那时候人小,记忆力好,大部分能记住。

一、救我姨姥爷。

我姨姥爷赵万年,青阳县竹阳乡人,年轻时是新四军的交通员,一次执行任务时被民团抓住,关在乡公所里正在用刑,外婆闻讯后,立马找到我大外公凤兆雄,何湾乡的伪乡长,出面担保,救出养好伤,护送回新四军。

二、杀人,作陪充。

何湾当地的民团领头的叫孙致武,丫山人,是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怀疑我外公一家早就通共,却碍于凤家与丫山孙家的姻亲关系,以及家族在本地的声望,不敢怎么地。一次在丫山老街监斩几名被捕的新四军,却让我外婆陪同行刑,砍下的头颅,让我外婆拎在手上,走在街上示众,以此来吓唬我外婆,警告我外公的家人及当地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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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救人。

本地一名新四军在皖南事变后,受伤落单逃回老家,被邻里举报,这人逃到我外公家求救,外婆刚把人在自已闺房里藏好,民团的人就追了进来,外婆对来人讲这是我家远房一个亲戚,得了重病,并拿出大量银元给来人,来人才没继续抓人,救下的这个人是我妻子的大舅。我成家时,我外婆和我丈母娘都曾和我说起过这事。

四、“护身符”如何丢掉了?

快要解放时,新四军地下党,经常到家里送些进步报刊,在接受捐款捐粮后,留下字据,曾特地嘱咐我外公要收藏好,将来解放,凭这些东西证明为地下党作过贡献,到时侯新政府不会为难凤家的家人。外公生性胆小,怕被当地民团头领孙致武知晓,全家人性命难保,不敢保存,偷偷烧掉了。

五、家里贵重金银手饰的丢失。

临近解放时,外婆把自已的金银手饰分作两份,用油布包裹着藏了起来,一处埋在菜园地里,另一处放在灶台的烟道里,均被人偷走。原因是家里的佣人早就成了地下党的眼线。一举一动受到监视而不知情。佣人偷走手饰据为已有。这个人后来与外婆仍同处一村,解放后是村里的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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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子女送人。

刚解放时,外婆一家经历了土改,家产悉数被分光,几个舅舅年幼,人多养不活,外婆没办法,把我妈送给我姨姥爷作女儿,我外公不太愿意,每次送去,我妈吃饱了,就跑回家,后来外婆只好将小几岁的三舅、老舅分别送人,都因舅舅们已懂事,送给亲戚养不家,不久被退回。

七、外公的死,永远的痛。

文革开始第五年——1970年,那年我刚好四岁,外公遭人污陷为特务,抓到大队部关了三天,吊打了一晚上,打折了一条腿,外婆把信给我姨姥爷,当他拿着青阳县政府公函赶来时,外公已不堪屈辱,投湖自尽了。文革是国家的灾难,那个时代读书人的悲剧,在那个艰难岁月,大队书记就能决定人的生和死,草菅人命,现在看来多么地不可思议。我外公一生胆小怕事,撑过了土改时的磨难期,经历了共产风没有吃的困难期,却未能熬过文革的浩劫,也许缘自内心生存下去的信念不够坚强,将一家老小的生计扔给了我外婆,这一年外婆54岁。生活的种种不幸,只能使外婆的生命力逾加顽强,在她生活的最后二十年里,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着,当然也少不了我的几个舅舅舅母的照应,直到2010年冬天,活到93岁,无疾而终。

八、偷梁换柱,迎娶我二舅母。

我有四个舅舅,大舅年轻时身材魁梧,英俊潇洒,能说会道。二舅性格敦厚朴实,不会使奸耍滑。因为家庭出身不好,又老实巴交,很难娶到媳妇,相亲的时侯,外婆带上我大舅去看亲,结婚那天新郎倌却是我二舅,知道真相后,二舅母闹了很长时间才消停。在几个舅舅中,只有我二舅最孝顺,最后给我外婆送终的也是他。

九、老年丧子。

外婆重男轻女,几个子女中最喜欢我大舅,孙一辈中最喜欢我哥。我大舅性情最象外婆,80年代初,分田到户,双抢农忙时,大舅劳累过度,中暑高烧引发脑膜炎,瘫痪在床9年后离世。这一年,建明表哥16岁,外婆71岁。

十、关于外公兄弟情况的介绍

外公的祖上原籍泾县茂林镇凤村,解放前住在何湾镇钱桥村油坊自然村。外公兄弟五人,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大外公凤兆雄,曾就读复旦大学,解放前做过何湾的伪乡长,未做个恶事,曾救下新四军地下党多人,解放初期被短暂关押释放,后死于病中,后人分布在丫山村的石壁、胡村等。我外公排行老二。后人主要分布在钱桥村的油坊自然村。老三凤兆祥,饿死于57年共产风,其后人分布在木镇老街。老四凤兆贵,刚解放时当过兵,因成分不好回乡教书,57年打成右派,回乡务农。80年代初邓小平上台后,又复出在何湾中学教书。其后人分布在何湾镇黄山村木山冲自然村,后代中有二人,改革开放初期外出上海打工至今,早已成为千万富翁。老五凤兆荣,曾就读复旦大学,刚解放时参加了人民海军,后在青阳县南阳镇供销社工作过,其后人考入武汉一军校,后留校当教授,其他情况不详。

十一、姨姥爷后人近况

姨姥姥是外婆的三妹妹,姨姥爷赵万年,早年父子皆参加新四军,解放后在白湖农场工作过,后在竹阳乡乡政府工作,其女赵秀珍,在青阳县商业局退休,其外甥刘屹,九三学社成员,合肥工业大学特聘教授,国家"千人计划"入选者。现任政协第十三届全国委员会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委员,安徽省工商业联副主席、执委,安徽艾可蓝环保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

外婆离开我们已经十年,我的父母也年纪渐大,对以前的一些人和事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现记载下来,谨以此文来纪念我的外公外婆。也让我哥,建明表哥和我的后人知晓家族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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