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三经历过很艰难的一段时间。
开学的前两个月连续考了几次重点班的倒数第一,被老师骂,跟同学合不来,每天做作业试卷练习册累到崩溃,晚上十点半放学还要厚着脸皮去听班主任的善意“开导”。
那是我十七年学习生涯中最痛苦的阶段。做理综试卷到凌晨,迎着冷风跑步,跑着跑着眼泪就流到嘴边,作文课上写天马行空的小说,写稻草人被火鸟烧死的故事,被语文老师在全年级批斗。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普通生,不被寄予多么伟大的希望,能在数学课上偷偷写短诗,能一瞬间变成普通班里的差学生。
跟班主任说离开的那天,我差点从四楼跳下去。我只是想回普通班,我说我适应不了重点班的快节奏。老师的话我至今都记得,他说“你辜负了我对你的栽培,这两个月我都白教你了,真是个白眼狼”,并对全班学生说漠衣不喜欢这个班,她要离开这。天知道他除了压力什么都没给我,他的栽培全部给了重点班的重点生,他甚至劝我说“做个绿叶也挺好的”。
在我几乎想要跳下四楼给他一个血淋淋的悔恨史的时候,他在跟我的同桌——一个被寄予清华希望的学霸回忆他的高中。我没去跳楼,我想我应该给他看到我的成绩,至少要用名牌大学的通知书砸醒他,告诉他我不是绿叶。
我自己联系了新的班级,没跟班主任打招呼就一个人将桌椅搬到了二楼的普通班。
刚到普通班的一个月里,艰难程度与在重点班不相上下。没有熟悉的朋友,一个女生坐在后排的男生堆里,走在路上会听到有人议论这个女生就是从重点班待不下去转来普通班的。更重要的,在重点班毫无方法的刷题熬夜拉低了我的成绩,而且似乎是不可逆转的,接下来的两个月我没挤进过班级前三。普通班里不能维持班级前三的成绩,考985院校就只能考运气。
现在我想,我是那么幸运,在我最迷茫的时候,遇见了你。
你是复读生,在我恳求多次老班终于给我调换座位后我的后桌。你很漂亮,在我看到你校牌上面照片后,曾一度以为你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清纯美少女。后来发现,你真是个不老实的美少女,还是个文艺女青年。
你第一次跟我搭话,用一根手指戳我后背,我当时正在演算一道物理大题,算了两节课答案总是差一点点。你递了纸条给我,从笔记本上随手撕下的纸条,很不规则的毛边。上面写着“这春天里的风暴,从不会将我们轻轻放过”。当时正值初春,我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拧过身子冲你傻笑。
我天生就喜欢文艺的女孩,认识你的感觉何止是相见恨晚。
复读的日子不好过,每次熬不下去的时候你会抄海子的诗句给我,还是不规则毛毛的纸条。
当时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努力,普通班的老师以为我是怀才不遇的隐藏学霸,把班级崛起的希望一股脑寄托在我身上。那时想拼命学习,把每日的计划精确到几分几秒,妄想在一个十分钟的课间做好预习复习顺便背几个英语单词。事实证明我是错误的,每次考试后看着六百以下的分数不知所措。
这时候,还是你。在自习课上算不出题的时候,你会写美丽的诗句给我,告诉我不忘初心。在晚自习的课间拉我去跑步,对着夜风大喊“我要上南大”。你不会嫌弃我的幼稚,跟我趴在草地找四叶草,握在手心许个美丽的愿望。
你说你喜欢认真写字的姑娘,在语文老师不允许我写小说的时候站在背后支持我,我曾经觉得你就是我的知己,现在也这样觉得。
你的压力很大,应该比我大很多倍。复读的女孩,不能成为成绩前列的优秀学姐,没有人懂你复杂的数学运算,甚至看着比去年更差的成绩却不能说后悔。
你发过一条说说:人们都记得海子,所有人都忘了骆一禾。
我一度感觉你就是你口中的骆一禾。
我知道你很努力,你的复习资料比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多,你晚上十一点还在办公室问题,你从不午休,在别人睡觉的时候,你做了好多题。后来我把午休时间划分为多个时间段,做了学习计划表也是受你启发。
你想做法医,这让我觉得你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姑娘。高三的时候,你说你想上医学专业,现在你实现了你的梦想,在第一堂解剖课结束后兴冲冲地和我分享心得。
高三的第二个学期,我再一次考进年级前六十,虽达不到之前的名次,却也算得上高三的一次伟大逆转。我想功劳应该全归于你,你教会了我很多,关于梦想,关于坚持,关于为什么而学习。
那时我不再厌恨重点班的班主任,每日有节奏的读书学习,与你聊梦想聊未来。你没有在高四逆袭成一匹黑马,成绩依旧不温不火,你也不急,按照自己的计划备战高考。你说大学不过是通向梦想的一条路,走好了很庆幸,走不好也要平静接受,至少努力过,不会再后悔。
后来高考,我没有如愿考到令人赞叹的分数,回学校收拾东西遇到重点班的班主任,问我的分数。我把分数报给他,他清清淡淡地说:“应该可以考上XX大学。”XX大学是本省一所普通一本,我的分数比它往年分数线至少高出四十分。很奇怪当时我没有恼火,说了句“谢谢老师”就平静离开。你教给我的淡然处世我一直记得。
和你聊天,我说我想写写咱俩的故事,你傻笑,咱俩有什么故事。而后警告我,不要把你高中的黑历史写出来,要把你写的又白又美善解人意。其实你哪里有黑历史,你在我的记忆里,还是那个校牌上的无敌美少女。
我是有多幸运,这一辈子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