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是我当班主任的第二年。那天上完早读,我偶然改了往常惯例,从七班下课后没有直接走入八班的教室。因为,那天下着雨,我的关节炎又犯了,心绪不太好。下课后,便去了教室对面的小办公室。
上课铃响过,我走进自己任班主任的八班。一上讲台,我照例先环视了一下。“嗯?李斌、王振干什么去了?”“不知道。”有同学似乎幸灾乐祸的回答。昨天班会,刚强调了不准迟到,今天……我心一沉,强压住那股正升腾的火气,开始讲课……
“报告。”
随着怯怯的声音,王振和李斌急慌慌的站在了教室门口。我斜眼瞥了他俩一下,便又自顾讲课。两人慢慢退到门口旁边。
讲完课,我故作镇定的在教室转了两圈。然后,皱着眉踱出了教室……
“干什么去了?”我厉声问道。
“我们……”
“我们,我们什么?又想出什么理由了?”他俩愣愣的看着我,不等他们开口,我便连珠炮般的呵斥起来。
升初中一年来,他们的劣迹潮水般涌上我的心头……
王振,1米72的个头,高高瘦瘦,看上去文质彬彬。初一入学第一天,就引起了我的注意,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决定委以重任——让他当班长。第一学期表现积极,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尊敬老师,团结同学,对班集体负责,劳动积极,多次为班级争来流动红旗。学期末,他被同学们选为优秀班干部。
谁曾想,寒假过后,他接二连三的惹事。先是一天中午,他早早的来到学校,在教室里抽烟,被级主任发现。鉴于上学期为班级争得的荣誉,我细心教导,妥善处理了此事。可好景不长,刚过了两周,在他值周的星期天过后。星期一,我正在教室上晨读,保卫科的老师匆匆把我叫了出去。
原来又是他!这个王振,趁星期天值日,学校人少,他把九班教室的门锁撬开,拿了人家的手表、计算器、钢笔……走的时候却把写有自己名字的课本忘在九班的讲桌上了。当时,我真是恨透了这个扶不起来的“刘阿斗”。于是,一再的要求保卫科的老师对他严肃处理或勒令退学。但,最终,学校只是给了他留校察看的处分。从此,他像换了一个人,常常独坐发愣或是睡觉,在班里也不再活跃。成绩更是下降了不少,从全班的四十几名退至五十多名,近乎倒数。对此,我也懒得去管,心想:只要不惹事、不影响其他同学学习,我宁愿他天天睡觉。
李斌则与王振相反。他中等个,大眼睛,一眼看去就是个聪明又不安分的“刁民”。一开始,我便对他没有好印象。老师讲课提问,还没等话音落下,他第一个举起了手,站起来回答却总是驴唇不对马嘴,他还振振有词。别的同学回答错了,他耻笑;回答对了,他挖苦。时不时地交朋友讲哥们义气。一周前,为朋友“两肋插刀”,被人打伤了眼,下眼皮缝了三针。在学校大会上,领导还把他当成了反面典型,一向好强的我,觉得很是没面子。从此,更是对他处处设防,虽然,他也常常发自内心的帮助别人,为班级做事。
今天,这两个顽劣成性的“害群之马”在一起,还能干什么好事。我越想越气,越说越有劲……
“说,干什么去了?老老实实交代,否则,进保卫科,叫家长来……”。我亮出了杀手锏,气急败坏的嚷道。
“老师,您先别生气。我们……送伞去了……”他们怯怯的却是急急地回答。
“什么?送伞?两人拿一把伞,去给谁送?”我用近乎嘲笑的、怀疑的口气问道。
“给……给您……”
“给我?我在小办公室,你们上哪儿给我送伞?”
“到前面办公楼。刚才下课一会儿了,您还没上教室来,同学们都着急担心。我们想,老师可能没带雨具,从办公楼到教学楼这么远,这两天您的腿又不好,所以……”
“那,你俩拿一把伞,你们就不怕雨淋?”我还是有些怀疑。
“王振没带伞来,我们又不愿和同学们借。再说,我们跑得快,淋点雨也不碍事……”李斌抢着说。
“老师,您若不信,您可以问问英语老师、数学老师、问……”王振红着脸小声说。
望着他俩那一脸的真诚,我的心不禁一颤:我没有判断明白,就凭臆想妄下断语,冤苦了孩子对老师的那份纯真的爱。
外面的雨仍在下着,落在地上,却流进了我的心里。平日里,我经常夸口自己不以成绩论英雄,平等对待学生,不心存偏见。可是,这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就因为成绩不好、经常调皮惹事,何曾得到我的尊重?哪怕他们努力的做事、积极的表现,我也很少给他们信任,甚至一点微笑!
望着他们,我感到良心受责,我愧对他们对我的关心。
十多年过去了,王振和李斌可能早忘了当年那个雨天吧?而我,却终生难忘,他们使我懂得了:为人师者,该如何给学生真正的平等,该如何去尊重和爱护每一位学生,尤其是那些经常被老师放在角落里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