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真王朝·雁州·过客堡
文/怀山若水
猎奴队
映晨被两个高大的军士推进了堡楼二层的一间屋子。一位满身甲胄的将军正坐在火盆边烤火。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抬起头，目光犀利如电。
“阿图真·映晨。”映晨大声回答，并努力稳住被麻绳捆住的身子。
上楼前的一顿暴打已让他浑身的骨头几乎都散了架，半边脸更像是滚了热油，火辣辣地疼，现在连眨眼皮都很费劲。才穿了一天的大棉袍也被扯成了碎布，上面还留着数不清的血污和鞋印。
“你是守真部头人家的孩子？”将军似乎很意外。
映晨知道他是少将军司马怀珪的父亲，叫司马世弋。一天前，就是他带着人火烧舔雪岭，赶跑了妖狼，救了所有人。但映晨万没想到对方竟会一语道破自己的来历。
“你……知道阿图真氏？”
对方点点头，“嗯，我还知道，在天佑人现存的九个部族中，你们阿图真氏的守真部和凌空氏的揽天部可是最强大的两个部族。”
“知道就好，那还不快点放了我！”映晨瞬间抬高了下巴。
“哼，”司马世弋站起身，冷笑道，“你才把我儿子捅了一个大窟窿，这会儿就要我放了你，你以为我们百旗人是你们苦岩荒原上的滚粪螂，吃屎的吗？”
“你儿子，该死！”映晨一想起没能杀死司马怀珪，心里就一阵恼火。
“让你再乱说话！”一顿疾风暴雨般的拳脚从身后袭来，他立扑在地。
“住手，你们都出去。”映晨听到司马世弋喝退了手下。紧跟着，老旧的木地板发出一连串“嘎吱”声，两只穿着烙铁牛皮靴的大脚出现在他眼前。
“听着，司马怀珪虽然犯了错，但要杀要剐，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你要明白一点，在这个世上，能伤害我儿子的人只有两个，一个还没出生，另一个就是死人！”
他说话跟阿爸好像！映晨的心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三个月前的某个晚上，在指天山脉西麓的鹿回头沼泽，父亲面对蜂拥而至的隐泽部“猎骨人”，一边挥刀相向，一边大喊，你们想抓我儿子，做梦！你们要么滚回娘胎里再修炼十年，要么就去赫真天神那里忏悔吧！
阿爸，阿爸！映晨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猛地翻转身，仰面朝天，冲着司马世弋吼道：“不许学我阿爸说话！”
身前的将军愣住了。他居高临下，与映晨对视良久，带着愠色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你不配知道！”映晨侧过头，再次吐出一口唾沫。
“你的通用语虽然生硬，但在天佑人里已经算是好的了。由此可见，你的身份并不一般。你……不会是阿图真·天藏的后代吧？”司马世弋在映晨身边蹲下来。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映晨心里吃惊。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到自己的脸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给掰了过去。
“臭小子，阿图真家的子孙可没少出英雄，怎么到了你这里，却连敌人的脸都不敢正视了呢？难道……你是假冒的？”
“放屁！”映晨大怒，“我当然是阿图真家的子孙，赫真天神的守护者。我是阿图真·天藏的孙子，我阿爸就是阿图真·夜锋！”
四目相交，争锋相对。
映晨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加速。他知道这次难免一死，只是后悔没能替老爹卓力报仇。被抓后的这一路上，要不是这位好心的老人悉心照应，自己恐怕早就被那场风寒夺去了性命。死就死吧，至少赫真天神知道我尽力了，映晨把心一横。
可是，司马世弋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做。相反，对方的眼神里竟流露出一丝赞许，“嗯，是头小狼崽子！只是我很奇怪，你爷爷贵为守真部的头人，你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
“还不是你们百旗人的猎奴队给害的！”映晨一听这话，立刻咬牙切齿。
“胡说！大真王朝实行《禁奴令》都有三百多年了，我们百旗人哪里还有什么猎奴队，真是荒唐。”对方断然否认。
映晨冷笑连连，“难怪大天拓说你们百旗人最虚伪，看来一点都不假。敢做不敢认，还要抵赖！”
司马世弋虎目一瞪，“你说我们百旗人有人贩奴，这我无话可说。但你要说我们还有专门的猎奴队，那你可得拿出证据来。”
“当然有！”映晨立刻伸长了脖子，“我们每个被抓的人，脖子上都被套了这个铁圈，上面可烙着你们百旗人的文字，你自己看！”
司马世弋将信将疑地在铁圈上扫了一眼，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还真是个百旗文的奴字！”
“这回没的赖了吧？”映晨感觉自己就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告诉你，你们的猎奴队有好几百人，每年都来我们苦岩荒原好几次，抓我们的族人就跟抓羚羊羔子似的！”
“那……都是抓来这里卖给伴马人的？”对方似乎还是不肯相信。
“只有挑剩下的才会被带到这儿来。”
“那挑中的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只知道他们被带到南边去了。”
“南边？”司马世弋满脸疑惑，“那挑中的都是些什么人？”
“十岁左右的孩子，”映晨回答，“卓力老爹说，他们一定是被带到你们百旗人的祭林里去了。听说那里住着戴铁面具的怪人，专门挖小孩子的心做长生不老药，敬献给你们的大真王。”
“无稽之谈！”司马世弋忽地站起身，厉声喝斥。
“你说什么？”映晨没听懂。
“我说你那个什么老爹简直是胡说八道！”对方满脸怒容，“我们百旗人的祭林是用来供奉先祖的，离世者是祭林的守护人，怎么可能做那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再说了，这天底下哪来的长生不老药，我们百旗人可不信这个！”
“呸，”映晨一挺腰，坐了起来，“你们百旗人要不信这个，那五百年前为什么还要抢走我们的玄鸟图腾，毁了我们的圣殿？我们大天拓可说了，玄鸟图腾里就藏着赫真天神永生不灭的秘密！”
“扯！什么玄鸟图腾，我听都没听说过。”司马世弋开始来回踱步，“我告诉你，当年烈王西征，焚毁天选顶圣殿，那都是因为你们天佑人负隅顽抗、用妖法害人的缘故。你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净跟着那些装神弄鬼的人胡说八道，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他的口气怎么越来越像阿爸了？我凭什么被他教训！
“你……你很有出息吗？教出来的儿子还不是跟山猪一样蠢，害死了那么多人！”映晨反唇相讥。
“你……”司马世弋猛地站住脚步，脸色阴沉下来，“小子，你要还想活着见到你的阿爸和爷爷，那就最好管住你的臭嘴，听到没？”
映晨挣扎着爬起来，把胸膛拔得老高，“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啊，阿图真家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