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孝经

西安碑林博物馆

“朕闻上古其风朴略,虽因心之孝已萌,而资敬之礼犹简,及乎仁义既有,亲誉益著。圣人知孝之可以教人也,故因严以教敬,因亲以教爱。于是以顺移,忠之道昭矣,立身扬名之义彰矣。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是知孝者,德之本欤...... ”

石台孝经碑作为碑林第一迎客碑,立于西安碑林博物馆中轴线上,是该馆的“镇馆之宝”。据悉,此碑镌于唐玄宗天宝四年(745年),由唐玄宗李隆基作序、注解并书丹,时任太子李亨(唐肃宗)篆额,碑文隶书追汉隶风规又小变其法,丰腴爽利,颇有盛唐气概。碑石坚细,至今光莹如漆,它不仅记录了唐朝盛行的“以孝治天下”的思想,更是极具史学研究的艺术瑰宝。

  关于立碑的原因,坊间版本众多。一说玄宗为避“名不正言难顺”之讳,以确保帝位,他宣布以“孝”治天下。另一又说,李隆基令各位皇子研读《孝经》,以启发寿王以孝道为重,献出玉环。究竟事出何因?

  玄宗践行孝道避讳皇位不正?

《石台孝经》

公元713年,临淄王李隆基以两次兵变,杀伯母韦皇后,诛姑姑太平公主,立父唐睿宗,后又黄袍加身,史称唐玄宗。有人说玄宗为避“名不正言难顺”之讳,以确保帝位,他宣布以“孝”治天下。事实当真如此?

  李隆基是唐睿宗的第三子,按照嫡长子继承制,他不应该继承皇位。但是,李隆基有平韦氏之乱的功绩,并联合太平公主把唐睿宗推上皇帝的宝座,这种社稷大功难以淹没,所以在立储问题上,唐睿宗感到很为难。睿宗的长子李成器(李隆基的哥哥,后封宁王)看出了父皇的心事,便说:“储副(皇太子)者,天下之公器也,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若失其时,海内失望,非社稷之福,臣今敢以死请。”睿宗听后,仍犹豫不决。成器便“累日涕泣”,“言甚切至”。睿宗深为成器诚心让位之心所感动,同意了他的请求。李隆基知道后,“又以成器嫡长,再抗表,固让”。就这样,兄弟两人再三谦让,由于成器坚辞固让,最后才确立李隆基为皇太子,所以李隆基当皇帝也是名正言顺的。

  陕西师范大学历史学专家王双怀教授说,李隆基对于真心让位的兄长李成器是感恩有加,真情善待。在李隆基被确立为太子后,他让人制作一床大被和一个长枕,与兄弟们同枕共眠。登基之后,唐玄宗在办公的兴庆宫盖了一座楼房,称“花萼相辉之楼”,其意是兄弟之间和睦友好像花和萼那样相依相生。714年,唐玄宗晋封兄长为宋王,拜左卫大将军;716年,因避玄宗生母昭成窦皇后之讳,李成器改名为李宪,晋封为宁王;733年,迁升为太尉;741年十一月,李成器病逝,享年六十三岁。当时唐玄宗听到兄长病逝的消息后“号叫失声,左右皆掩涕”。次日,即下诏追谥成器为“让皇帝”,命令有司用皇帝的规格厚葬了他的哥哥,并号墓为陵曰“惠陵”。此外唐玄宗对待其他兄弟也极尽友爱之情,为了表示与兄弟同享欢乐,唐玄宗还将自己服用的仙药,分赠给诸王,历代封建帝王都本能而自私的寻求长生不老,而唐玄宗却将长生不老之药分与兄弟,愿意与兄弟同保长龄,在内斗纷争的帝王之家,也是体现“孝悌”精神的难得之举。

  《孝经》中讲“孝”,即孝悌之意。孝,指对还报父母的爱;悌,指兄弟姊妹的友爱。玄宗不仅对发自真心的对待给自己禅位的哥哥,同时对自己的父母也极尽孝道。其父睿宗逝世后,他为父亲修建了规模庞大的唐陵——桥陵。对于自己的母亲,每到祭日,他也隆重祭祀,以表心意。玄宗不仅以身作则,他还要求官员严守孝道。在玄宗时期,朝廷严格执行丁忧制度,在朝官员如果家中父母离世,必须辞官回家守孝三年,即使官员刚当上宰相,也必须执行,若如不然将施以重刑。

  可以说,唐玄宗的一言一行都在践行孝道。如若作秀,他可能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时间来做这些事情。毕竟皇帝还是很忙的,何况早年的唐玄宗还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唐玄宗利用孝经夺子所爱?

石台孝经碑局部内容的拓片

据说当年,唐玄宗李隆基爱上亲儿子寿王李瑁的王妃杨玉环,以致日思夜想,茶饭不思。高力士灵机一动,劝李隆基令各位皇子研读《孝经》,以启发寿王以孝道为重,献出玉环。李隆基欣然采纳,并对诸皇子解释说:“孝之精义乃在于顺,顺者,以父母之愿为己愿,以父母之想为己想。”希望寿王有所感悟。同时,高力士进一步谋划,令杨玉环自荐为道士,免去寿王妃的身份。天宝四年,玄宗立孝经碑后,诏玉环还俗,册封贵妃。

  王教授说这个说法有失偏颇,毕竟唐玄宗立石台孝经碑时,他已研究《孝经》30余年,而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也不是单单依靠寿王的觉悟就能建立起来的。没有两情相悦,何来千古佳话?

  史书记载,开元二十八年冬(740年),唐玄宗游幸华清宫触景生情,又想起了与武惠妃一起生活的美好情景,再次为没有佳丽陪伴而茶饭不思、精神萎靡。看到唐玄宗经常精神空虚,情绪不稳,宦官高力士与随行的大臣们都非常着急。高力士曾多次为玄宗选美,但唐玄宗一概看不上眼,对内宫的妃嫔和民间秀女已经没有兴趣。故当高力士提及“姿色冠代”的杨玉环时,唐玄宗便不顾父之子情,不避翁媳之嫌,毅然决定横刀夺爱。同意高力士把杨玉环召到温泉宫来。

  杨玉环自开元二十五年武惠妃死后,一直与寿王瑁为其守孝。在被唐玄宗召见前不久,刚刚守满三年之丧,脱下孝装。她听到高力士传达的诏旨,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毕竟很久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公公。当时,她并不知道高力士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更不会想到唐玄宗召她去华清宫的真实意图。对于当时杨玉环听到唐玄宗要她入宫这事的反映,文献中也没有任何记载。她可能感到很震惊,因为这件事是她从来没有想也不敢想的。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唐玄宗是君,杨玉环是臣。唐玄宗要她当妃子,她能够拒绝吗?可是话又说回来,从人伦的观念来说,杨玉环毕竟是寿王瑁的妃子,她是有夫之妇,她能够很愉快地就答应唐玄宗的要求吗?

  王教授分析,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来看,杨玉环很可能与寿王的感情出现了裂痕。首先,他们的性格不合,史书记载说,寿王瑁读书习礼,喜欢书法,是一个好静而不好动人的。而杨玉环是一个好动不好静的人,特别喜欢唱歌、喜欢跳舞,两个人没有共同语言。其次,他们两个人在结婚之后,一直没有生育就是没有后代,没有后代就可能被人家休掉。寿王瑁先开始很喜欢杨玉环,可是杨玉环一直没给他生孩子。按照古人的观点来说,那就有无子无后的、断子绝孙的危险,所以寿王瑁肯定是心里很不高兴。这两件事加在一块儿,慢慢的,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出现裂痕。

  而唐玄宗长得一表人才不说,更重要的是富有才华,尤其是他精通音律,还热衷于歌舞事业。关于这点,文献中有许多许多的记载,在这一点上唐玄宗和杨玉环有相似之处,而他们共同的兴趣爱好,也为他们的爱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从后来的结果来看,杨玉环最终答应了唐玄宗的要求。并且是真心答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唐玄宗的请求,最后才有了白居易《长恨歌》所讴歌的爱情赞歌。虽然最后唐玄宗因为江山放弃了美人,但是杨玉环却永远活在了他的心中。身在王朝,玄宗心不由己,毕竟孰轻孰重,他是知道的。

  那他为何要御笔亲注《孝经》?

  唐朝提倡以“孝”治天下 唐玄宗尤为推崇

石台孝经碑局部内容的拓片

自汉代以来,帝王就主张以“孝”治天下,唐代继承了汉代的孝文化,并有所发展,将“孝”作为治国平天下的重要举措。唐太宗以来大力提倡孝道,把“孝”作为治家、治国的重要法宝,正因如此唐人将儒家经典《孝经》作为必读的著作,以致在唐代的学校中《孝经》是九经中学生必读的书籍,从而使孝文化得以传承。

  在唐代所有的帝王中做的最好的就是唐玄宗,他不仅吸收汉代以来儒家大师对《孝经》的解释,还有了自己的看法。他一生曾为三本经典著作作注,分别为儒家经典《孝经》、道家经典《道德经》、佛教经典《金刚经》,但是他对这三部经典的重视程度不一样,其中《孝经》花费了他最多的心血。

  可以说早在开元前期,他就发动儒臣讨论、整理《孝经》,而后更是二次亲注《孝经》,并下诏令天下家藏户备,甚至由他亲自将注文题写刻石立于太学,前后花了近30年时间。反观《道德经》注只是一个公开的征求意见稿,《金刚经》注的情况也是比较粗糙的初稿。而且,在各经研究历史上,唐玄宗为《孝经》做的注也是《道德经》和《金刚经》所不能比的。据统计,他对《孝经》做了194处注解,大约2699字,序为438字。可以说,唐玄宗为《孝经》作的注是《孝经》研究史上最重要、影响最大的一部。后来唐玄宗亲自批注的《孝经》成为了学生们学习的范本,使他的子民在他对《孝经》的理解上遵循孝道。

  石台孝经碑的故事讲完了,关于立碑之说也就水落石出。玄宗立碑,并未做给天下人看,也并非以此夺子所爱。他只不过是将自己对《孝经》30余年的研究用立碑的方式留给了后人,供他人学习,传承中华之美德,当然这与他的政治抱负是分不开的,不然也就没有开元盛世这一说法。当然,他还留下了自己的墨宝供后人瞻仰,毕竟在唐朝,他的隶书很少有人能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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