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始夏末夏再见
文/邹玉
小满过后,空气就热了起来,先是偶尔蹦出的几声蝉鸣,接着就是温度计每日都上涨的度数。天气预报每天都在发布着高温黄色预警,有树的地方再也没有风穿梭而过,把凉爽带到远方。电视里护林人员总是担心森林失火,学校的洒水车也是一遍一遍来回穿梭,车上的音乐时而呼啸,时而低沉,让我们在宿舍里烦闷的几欲发火。
而夏天刚来的时候,一切都还不是这个模样,太阳的高度角还不太大,气候温和适宜。阵雨,暴雨一场接一场的下了好几天,空气潮潮湿湿,随处可见撑伞的男男女女抱着书穿梭在教室和宿舍,有时候站在阳台上,还会寒冷得跑回去披上一件衣服再来看雨。我觉得这个时候,城市和人都慢了下来,我的脑袋开始放慢节奏,撑着伞从鼎城广场走过牡丹园,走过南湖走过学馨院,雨丝会吹到脸上,衣服上,让人神清气爽,舒适的仿佛走在春天的阳光大道。
这个时候我会想起戴望舒的《雨巷》,学校的路坑坑洼洼,很长,我走在上面就像回到了三月的杭州,去看烟雨濛濛的古巷。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带着江南独特的温婉,相视一笑,内心格外温暖。朋友说这个节气的台湾也是阴雨连绵的季节,他从高雄去往台北,横跨了一座台湾山脉的距离,雨带却随着他一起延伸到了北方。从新校区去总校的路上,随处可见小孩穿着雨衣背着书包风里来雨里去,让人好生怜惜。不知道是受什么气旋,什么气压带的影响,立夏过后,整个亚洲都经历着一场雨季,沿海内陆弥漫着一种黑白的电影味道,兴奋的压抑,压抑的狂暴。
可突然间温度就升了起来,而且在没降过。每次出门都要涂上厚厚的防晒霜,拿着太阳伞,全副武装。植物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耷拉着脑袋就像奔赴刑场的犯人,可我不去同情它们,它们自有护园工人一日两次的凉水伺候,可是我们呢?这漫长的夏天夹杂着教室电扇的咯吱,舍友来回走动的脚步,小狗的一蹶不振,朋友们的闭门不出……让我在安静中坐立不安,几欲发狂。
整个夏天除非上课和工作的需要,我很少出门,把入校学校配置的凉席找出来横展在地上,把书,手机,电脑全都搬了上来,穿着诺大的睡衣,在地上舒展成大字睡相,企图吸纳地板的些许凉气,去冷冻不安分的心。
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太阳刚升出地平线,吃过饭,再睡,醒来就是日落。我生来惧冷,怕热,连父母都觉得我生错了家庭,公主病严重。六月一到,脸上的痘痘便如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好像也就一夜,豆大的疙瘩便叫嚣着入住了额头,于是各种药膏,西药源源不断的摆上了书桌,吃进肚子里,可往往就是,旧的刚褪新的又长了出来,没完没了。我讨厌这种感觉,就像小鲤鱼历险记里赖皮蛇常年的痒痒病,让人痛的发指,却也只能认命。
温度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人们,严冬的时候,它是冰雪高原常年不化的冻层,坚硬,寒冷的让棉袄裹了一层又一层。大寒流从西西伯利亚平原横冲而下,加上大陆性气候让北半球像南极一样密不透风。
母亲的手在小满过后便开始红肿,家庭主妇的生活让她每天必须和凉水打交道,洗菜,做饭洗衣服……手的最后一点温度也被刺骨的寒冷熄灭,磨灭。母亲总是抱怨生活让她成为了一个怨妇,一个伤妇,最终也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弃妇,她看着双手四指的冻伤怎么也不好相信自己就由一个新鲜水嫩的姑娘变成了现在的妇人模样,可是感慨过后,她依旧在孩子丈夫,家务里奔波,安静的全然没有受过一丝伤痛。
而我们这些平凡人,在强大的自然现实面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温度,我们都无能为力。
大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暖的呢?我们不清楚南极的臭氧层空洞发生的时间,不知道被淹没的那个小岛有多少人口,甚至不知道海平面每年以多少速度在上涨?这个水蓝色的星球帮我们构造了太多美丽的梦,也让我们无从反抗,妥协,搁浅着自由。
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依旧和往常运行,除了QQ,微信,微博上一些无聊的人在张皇失措,孩子还在上学,白领穿着一丝不苟走进了办公大楼,新闻联播没有结局,明星们的八卦消息也没有尽头……玛雅人信誓旦旦的说着毁灭,可时间不也兜兜转转到了2015年。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坚定,该怎么走它有它的轨迹。
一群人在KTV的大厅为了躲避傍晚的最后一点热意向经理说着等人的谎言,而在千里之外的大山却出乎意料的上演着局地小气候制造的暴雨。夏天,让人或喜或悲,百感交集。当我们意识到时间悄无声息的溜走的时候,一切都有了新的面貌;当我们开始思索,开始探索,我们就成熟了;当我们最终把精力消磨殆尽,没有方向,没有追求,我们的人生也就到了尽头,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最好的时代,还是最差的时代都取决于个人感受,而我们必须明白,学会的便是生生不息,永不妥协。
第二次去西安,在北大街住了两个月。陕西的西南部,被秦岭分隔开了平原和山地,向北,是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坡和大大小小的窑洞,向南则是连绵不断的大山,望也忘不到边。而西安就在这之间,像一个蒸笼,让人难受。那两个月我在一家餐厅兼职,每天忍受着头顶太阳的炎热,踩着柏油马路不断向上蒸腾的热气去上班。我看着无数的人在这个繁华的城市艰难的生存,在钢筋水泥构筑的大厦里拼命的往上爬,痛觉人生的残酷。那时,我刚得知自己的高考分数,一个只能上二本院校的成绩,在这满是一本生都无法就业的世界里,我不清楚该何去何从?
直到有一天,看见了没有走高考这条路的同学却奋斗成了部门主管,人生才有了希望。那天,我现在钟楼上看这座城市,川流不息的人群匆匆忙忙,我想每一条路都有它不得不走的理由,人生有低谷也有高潮,应该不是大学把我怎么样,而是我把大学怎么样。接下来,一个志愿,一所大学,我想我应该可以书写一个被打败但永远超越不了的传奇。
突然,温度就降了下来,一连好几天的大雨让这个城市重新活了过来,也让人们从终日的不安,暴躁中解放了出来。朋友说她嗅到了泥土的味道,是屋檐水和叶子交织的淡淡土腥,时稠时稀,有时磅礴,有时秀气,有时落在硬物上和艺术楼的钢琴声应和成了交响乐,细细密密的节奏,这是自然的声音。
我在雨天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在手里捧着一杯白水,这时候不要茶的安静,雨本来就是静物,像白水一样干净,纯粹,不染世俗。我会想很多事情,想起家;想起前几天的暴躁;想起超市门口不平的地板下面有没有聚集一大堆一大堆的死水;想起旅游;想起走丢的人;想起我的稿子,想起依旧没有涨浮的稿费。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天晴,持续到痘痘又长了出来,持续到考试,放假,我就自由了。
这个夏天会很快过去,下一个夏天也会很快到来,我在想,没有雨的夏天是第几个夏天呢?可是它从开始到离开给我的除了闷热还有淡淡的欣喜,会闷头一喝让我惊醒,在不知名的路口跌跌撞撞寻找方向,在不知名的夜里,让我清醒的看到,感知到每一颗星辰的光芒,那里有我的星,但愿她还亮。
只是夏天,我爱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