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梅巍第一眼就认出了笋尖。
他看过她的直播,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他没想过自己在现实里能见到她,因为毕竟狼人杀还是个很小众的游戏,哪怕时至今日。
在他的认知里,笋尖是一个有头脑的人,可能有些时候会愚一点,被某些人的表演欺骗,但她很快就能发现自己的错误,并且勇于承担。在一次狼人杀的局里,最后只剩下她和一狼一民一神,她是金水民警,白天必须推对平民才能获胜。她推错了,推了另一个民,但那个民其实自己也有各种瞎穿衣服,但结束后笋尖还是说,“这一盘是我的锅,我被蒙蔽了双眼,这盘应该能赢的。”
在梅巍的印象里,笋尖一直是一个也会搞怪也会认真的主播,结果现在见到她的真人,她竟然还有职业女性的一面。然后梅巍就听着这个职业女性说,这个屋子里飞进来过一个黑球,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个未来人。
梅巍记得自己扫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也检查过那面碎玻璃,从残留的玻璃上判断人是从上面飞出去的没错,打斗痕迹?墙上确实有一处被撞过,可是那个撞击高度,两个人打架也能造成那种高度的痕迹。这件案子一定是要上报的,可以先按照失踪人口案提报,库克也可以先带去检查一下,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她的父母在哪?做个DNA检测或许什么都能查出来。
但如果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呢?
让梅巍心生疑问的,不是他也相信了这个孩子,而是他感觉笋尖相信这个孩子。小森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真的报失踪,小森家里,小森公司,社会关系,所有这些都会去查会去问,那这势必就是一件大事。小森有必要把自己搞成这样吗?他和笋尖一起?
而梅巍也强烈感觉到了来自陈年的不满,这不满直接针对笋尖。
“带我下楼去看一下你昨晚找他的地方,”梅巍对笋尖说,“库克也来吧,库克再带我去一趟你被小森捡到的地方。”
陈年没说话。
“我们目前先什么判断都不要做,等了解完全部情况再说自己的想法吧。陈年,你想想小森有可能会在哪儿出现,我们接下来几天可是会很忙的了。”梅巍故意没有说“小森可能会去哪儿”这样的话,他要平衡这里的复杂关系,现在还不是挑明看法的时候。
“大哥哥?”这时间,库克忽然开口了。
“怎么?”
“你是不相信我吗?”库克问。
敏感的孩子。
“在你身上,有太多不符合常理的事了,而且我们现在有一个朋友失踪了。我们要相信一个人说的话,是要讲求证据的,我现在就在努力寻找这样的证据。我没不相信你,这个姐姐也是,我们都想把小森哥哥找回来,是吧?”梅巍说,他边说边注意笋尖和陈年的反应。在这一局里,他是警长,但他既不是预言家也不是狼人,他知道的信息也不够多。
他注意到陈年还带有一点脾气,而笋尖,笋尖能听得进去他说的话。就目前而言,对梅巍来说,这就足够了。
18、
库克的检测确实很有问题。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库克一直都住在笋尖家里,笋尖感觉自己突然多了一个妹妹。她是一个很独立的人,这大家都看得出来,所以库克的突然出现让她不知所措了一阵。但也仅仅是在小森家里的那一阵。独生子女之所以有些时候会独来独往,有一些个性,不是因为他们没和亲生兄妹一起成长,而是他们没有和亲生兄妹成长的机会。
由于工作关系,笋尖每天上下班的时间都不固定,但她很怕库克自己出门会走远走丢,所以前三天,她白天去上班,晚上回家,不论多晚都会带库克出去溜达一圈,有点像遛狗。而库克白天也不是没事干,电子信息时代,库克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最近20年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未来10年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笋尖给了她一台笔记本和一部手机,教她简单的操作,剩下的,全靠她自己了。
第四第五天,笋尖带库克来到梅巍介绍的医院,听取各种检测的结果。所以库克是什么样的孩子呢?有点像是柯南的反面教材。
大家都知道青山刚昌笔下的工藤新一,在几页纸之内就从高中生缩小成了小学生柯南的模样,而库克则刚好相反,她的身体是在几页纸之内从婴儿的状态成长到十岁左右的现在。细胞在她身体里发生了大量的、爆发性的迭代。与细胞缓慢生长又坏死不同,瞬息之间的释放让这些细胞没有留下一点记忆,一个人十年的发展在她身上恨不能就只用了一天,新的皮肤,新的脏器,新的毛发,当然,新的大脑。所以她的记忆停留在“还差三个月就一岁”这个时间点上,因为她在之前的生命里只活到了那个岁数。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有记忆吗?有学习能力吗?”梅巍和陈年询问,他们不是在问笋尖和库克,而是在问医生。
“通常来说,记忆是有的,但学习能力不会有现在这么强。她应该根本还不会说这么多话。”医生很年轻,是梅巍的朋友。在医生看来,发生在库克身上的事情也很匪夷所思。
“还有,为什么要说她身上的器官是新的,难道没有一直在她身上?”梅巍继续询问。
“不同的。你现在的脏器,你现在的心肝脾胃肾,肯定都已经伴随着你的日常生活用起来了,有些时候零件坏了还要去修,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但是在这个孩子山上的脏器,我们这里有一些指标,这些指标都显示,她的这些器官几乎都没怎么用过,如果说她现在10岁,那这十年之间她可能是被冰封起来或者怎样了,她的器官看起来都还很崭新。”医生回答。
“那是什么情况会造成这种结果呢?”
“按常理说,是在科幻的情况下,”医生苦笑,“而且绝非古典科幻,你知道我接下来会说什么,我会说把她留在我这边的实验室里,让我做进一步检查,看看能否查清更多原因。但我也知道你们接下来会说什么,这个孩子可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实验室,对吧?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绝非是用现在的医学能够解释的。我这里有几个大佬会对她很关注,要不要我想他们请教一下?”
梅巍看向陈年笋尖,仿佛她们现在是这孩子的父母。而她们确实已经潜意识认为自己是这个孩子的监护人了。
“那父母呢?她的父母你们能找到吗?”陈年问医生。
“不能,”医生说,“先说在这个世界上,和她基因相近的人,几乎都隔了很长的时间。这不是地理距离,而是时间距离,这就是很可怕的事情。有点像是你在深海潜水,你看到的所有人都是珊瑚,你知道吧,没有共生藻,以浮游生物为主要食物。库克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在你眼前冒出来的一朵向日葵,而且鉴于她的成长速度,你应该是昨天刚刚在这片海域潜水过,还没有发现这朵向日葵,今天再去,我靠发现了,一朵向日葵,就这种感觉。你把海水当成是时间,你就会发现她的基因根本不该出现在这片海域,这片海域能出现的,只有深海珊瑚。”
陈年一脸惊愕。
“那个怎么样了?”梅巍发问,他没有说出具体的内容,但这个意思医生听懂了,医生拿出了另外一张化验单,他单独交给梅巍说:“是生命体,已经死了,但是是生命。”梅巍接过单据,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