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乌镇

再次见到乌镇的时候正值雨季。多愁善感的天气,一触即发的伤心,迎来春去夏至前,江浙一带独有的风情:梅雨过,蘋风起。忽而如女人小争小闹的情绪,化作眼眸中的泪水,淅淅沥沥的抽泣个没完;哭的看不清车窗外的风景,到像是窗里的人,泪眼婆娑遮挡了视线。忽而又如满腹的忧郁,欲说还休。只得自个儿在心中暗自叫嚣。只是这暗潮涌动的叫嚣声,吹乱了行人的头发。忙不迭在下车时侯仓促的整理。杨柳摇曳,紫薇飞落,雨停了。十年的光阴似流水无痕。从桃李年华到半老徐娘,亦是流水无痕。送朋友离去的最后一站,机缘巧合的再次涉足此地,圆了一个流水无痕的梦。

乌镇还是那个老样子吗?沧桑,安逸,隐忍,偃旗息鼓亦是墨守成规?门前三轮车的遮阳布蓝的依旧?栀子花白的依旧?酒店的灯笼红的依旧?还是陈年的东西好呀!如同未见入口却听到招揽生意的乡音依旧;远远望到白墙黑瓦高高耸立的牌坊依旧;门前盘曲的老树粗糙的皮肤依旧。如故的乌镇叫人欣慰,无恙的面目是故地重游的喜悦。遂由远及近至周围琳琅的商铺,替代了曾经的小卖部;才感到一丝慌乱。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悬挂着中国式的风筝灯,替代曾经的简易入口;假山凉亭,小桥流水,像极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闺楼前院,替代曾经的空旷和萧条。才意识到,在时代变迁的洪流里,无一幸免。遂越走越近,记忆里的旧貌渐行渐远。忽的又是一阵风过,耳畔竟是崔护的那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江南水乡的恬静秀美来源于中国画的工笔。即便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白纸黑墨勾勒出屋脊回廊。但整体的画风不改,初衷不变。只是加进了新时代发展的颜色。这标新立异的颜色如同人类与时俱进的思想,不再甘于柴米油盐的平淡和温饱。更多的是大都市声色犬马背后的繁荣和昌盛。在这里用一种既低调又委婉的笔风渲染开来。如同魔顶咖啡复古与创新的碰撞,激发新颖的商机。人们在这里寻觅历史情怀的同时仍然可以贴着城市的时尚标签,满足心底浮华的欲望。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整条沿河开设的酒吧和枕水而卧的高档酒店。高消费的酒店需要足够丰满的皮夹。酒吧则不分市井或是权贵,甚至不分国籍与名族。白日里的安宁是为了唤醒夜晚的活力。乌镇也有了自己的夜生活。只有红灯笼的夜,是单调的夜。还要有斑阑的霓虹灯映射在河面上的同样斑斓。宛若漆黑的河堤如今是用琉璃砌成的一样;要有调酒师娴熟的技艺变幻出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乌镇的夜也不再是寂寥的夜。要有梁下占满桌子的络绎人头,在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要有屋子里女歌手轻轻扭动的臀部伴随她曼妙的歌喉。还要有清风徐来,推杯换盏间的惬意;沙发里困顿的眼神和慵懒的身躯。乌镇也不再是与世隔绝的疗伤之地;她需要包容更多的压力,接纳更大的宣泄,把它们转化成一种倾述的力量,说出来,唱出来,喊出来。

雨季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总要你随身携一把伞,不是撑起就是合上,撑合之间总是个湿。江南的诗意也印证在这个“湿”字上。乌镇的油纸伞很美,如同夜晚灯会上那些绮丽的花灯。伞面儿和灯面儿异曲同工之美是古镇白昼与夜晚的独特点缀。依窗而望是寂寞的早晨。天色和青石板路一般的青。天等着烟雨,路等着脚步,谁都不想被辜负。屋外似乎有小虫在低鸣,长一声短一声的听不真切。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味。伴随着大雨欲来前的闷热,在人的皮肤里挤出不易察觉的汗珠。想去开窗的手却发现,不知是谁用指甲在玻璃上留下许多断断续续的刮痕,迅速的越爬越多。直至夹带泥土气味的空气在窗户被推开的瞬间灌入鼻腔;迎风而来的水滴迫不及待的扑向脸颊,才知道,原来是下雨了。风似乎要把雨吹散,却已经不敌它的重量。根根雨线落下,如同穿了线的针,在绣一幅锦。雨在檐下挂上了串串珠帘。被风剪断线的坠子,重重摔到地上,溅起的碎片,引来石阶上的尘埃一片唏嘘;每一扇窗户里的黑,都被雨水的白,细细的割断后再快速的涂满;像速写者的笔在做最后的补充;远处的河面上浮着一层雾气,像隔着纱的眼睛,看不清虚实。烟波浩渺的河床在半虚半实之间,到有一种如置仙境的错觉。天际的一声闷哼,顷刻被满树蝉鸣般的雨声给吞没掉。随着雨势的高涨,景色被织得密密麻麻。乌镇宛若淹没在水里的画布。被冲刷掉的商业味道,好似它从未被开发过。

还记得那悠长蜿蜒的桥廊,底下流着漫长的河道,岁月落在上面,泛起圈圈涟漪,再无声的晕开。那水波隐没的速度好似它从未出现过。直到声音传进耳膜,才停止了对水波的遐想。寻声眺望,原来隔岸搭起了水上戏台。止住了雨的午后,有人在上面吟唱。丝竹管弦,青衣花旦。看不清表情,却远远听到白蛇的惆怅: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山边枫叶红似染,不堪回首忆旧游……恍惚中又回到了那个痴情年代。边走边听,努力的追忆这凄美故事的结局。轮廓越来越清晰,歌声却越飘越远,像长了脚似的要逃出耳朵。直到有人催促:快上车吧。

已是离别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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