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回来的时候,已经不大认识这座小城了。
儿时的记忆在这座小城中似乎只剩下那条河还未变过,其他的都变了模样。
狭窄的,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柏油路,路的两排站着高大耸立的杨树,杨树伸张着树枝,缠绕在一起。
一路上已经看不见破旧的矮屋和堆起的木柴堆,并排立着的是一栋栋装修得十分干净整齐的小洋楼。白花花的墙面与瓷砖,阔气的玻璃门、金属门,门前种上两棵树,摆着一些花盆儿,有些人家在花盆里种着各种花儿,还有些人家在花盆里种起了蔬菜。
街边开着各种各样曾经不曾见过的门店,夜里都不需要路灯,彩色的门店牌闪烁着霓虹的灯光就把道路照得十分明亮,却不见儿时常去的理发店的踪影。
也不曾看见儿时用一块木板,两个长凳搭起来的卖各种零食的小摊儿,听奶奶说那家人盖起了小洋楼,大女儿都快结婚了,不再摆摊了。
平儿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摆小摊儿的老板娘时,老板娘还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小摊前,头发乱糟糟的,老板娘的大女儿焦急的找着我们需要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般。
进入到一个深深的巷子,巷子的最深处便是平儿的家。一所低矮破旧的老房子,大门因时间久远,木质的皮层漫漫脱落,摸上去有微刺的质感。曾经的土墙院子已经倒塌了,院子里到处都结着蜘蛛网,门上的锁也已经生锈。满院的枯枝和落叶盖着满地的灰尘和泥土,裂开的水泥地面的缝隙中长了许多杂草,包裹着院中间的井。种栀子花树的大水缸被树根撑的裂开了,无人照料的栀子花树已经有些枯萎。这样破败,院子里,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地方,什么都能忘记,可一旦再进入这个地方,你一闻便是那熟悉的味道。
就像,每每闻到柴火的味道,就想起了童年。
童年时的记忆便在脑海里自动回放,然后突然的,笑出声来。
邻居的家已经全部倒塌了,奶奶说土房子倒了以后不久,这家人的老人就走了,儿子后来去外地生活买了房子,把这块地皮卖给了别人,再也不见有人回来过。
儿时平儿便不曾见过邻居家的儿子,只记得这房子曾住过一个老爷爷,总听奶奶叫他“老远”,每当我们家做点什么好吃的时候,总是给老远爷爷送一碗。
村里人看见平儿回来,热情的向平儿打招呼,各种问候,平儿已经不大认识了,但平儿依然热情的回应着。
屋后小山坡上的秋千已经损坏的不成样子,绑着秋千的不知名的树已经长得高大挺拔不似儿时那般“瘦小”。
上了山坡有一条小路通向邻居的竹林,记得小路上有儿时最爱玩的“老鼠刺”树丛,不知为何已经不在那了,大概是被砍掉了。
其实这条小路已经看不出是一条路了,因为杂草已经深到把这条路盖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少时常去玩,应该都不知道原来这里曾经是一条路。
平儿说,对竹林的记忆都是奶奶的骂声,因为儿时常拉住竹子,借着竹子的韧性可以坐在上面荡秋千一样,荡来荡去,一会,竹子便断了。
平儿和小伙伴们便兔子般逃窜回家,隔天邻居来告状,耳边免不了都是奶奶骂声。
儿时可真是欢乐啊,一片竹林都能带来那么多的快乐。
来到这熟悉的地方,回忆便涌上来,哪里变了,哪里曾经是什么模样,平儿竟记得一清二楚,连平儿自己也不曾想到,原来这么深刻。
平儿的脑海已经被回忆包裹,无论看到什么事物均能回想起从前。
屋檐上挂着的高跷,是儿时玩乐摔了一跤被父亲挂上去的;东面小屋门前的几只水泥脚印,是打水泥院子时姐姐踩得;老式几格类型的窗子上那不一样的花纹玻璃,哦!是平儿自己不小心打碎的,所以换掉了……
平儿笑了,开心的笑了,很久都没有这样用心的去笑了。
平儿此时已经忘记生活带来的苦痛与无奈,忘记那座喧嚣的,灯红酒绿的,没有真情的城市带给平儿的压力与狼狈,平儿只想享受这一刻的快乐,没有人打扰,没有人打断。
尽管还是要回去接受生活的鞭打,平儿想,至少,他还有这座简陋却蕴藏着无限幸福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