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般若芙殇
五一劳动节后的三天是青年节,今年青年节的隔天便是夏至,意味着是春天已过,初夏又将到来。夏天的清晨总是让人期待,喜欢起早,打开房门去迎接清晨的曙光,精神洋溢,而细数下来这已是到湖北松滋第6个夏天了。
那一年儿子升初一,今年将升高三;那一年我未满40,今年已经40有一。
一个地方呆久了,总会产生些许感情,尽管对于我而言,台湾、广东或是湖北都是相同,但总有那么一两件事、一两个人,会深深系住自己,那便是牵挂。
一个城市总需要些许情感,才会感觉它的不同,也会越加美丽。
台湾,那是儿时的回忆,尽管家乡早已高楼林立,那一片片的稻香花田却仍占满多数的记忆。随着自己年长,新一代的人重新填满空缺,偶尔竟不自觉陌生了起来。
陌生的不只是风情,兴许还有人文微妙的变化!
广东倒是个有意思的地方,那前后十余年的飞快进步,像个浓缩过后的人生,总让人措手不及时就已经变成另外一种人。而曾经的青春在那儿挥洒,脑海里分辨不出是对或是错,没有先例可循,似乎大家都在模仿中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独特的方向。
那么湖北松滋,对于我而言,或许是学会了该如何缓下步伐。中年之余,在这里端倪人生百态,重新省思之后兴许能够明白:被左右的思绪往往只是来自人性,人性便是自己,唯有自己才会去批判所谓人性的对或错。
有些人勉强不来,有些事强求不得,在力能所及之余,倾尽心力或许才能更加顺力顺心。
“陪老爸去散散步吧!”这个假期,儿子放四天假,晚饭后约他出去走走,他欣然同意。
门口这条小路已然走过数年 ,从与我肩膀齐高的他,牵着手走到现在,已经能轻松搭着我的肩并行,一路畅谈,内心的欣喜还是远胜于岁月流逝时的感叹。
“这里变化好多啊!”
是啊,我回答他附近这党校重新整理过,环境更加优雅舒畅,傍晚漫步时心情泰然,若有闲情雅致,有幸得三两好友缓步并行时闲话家常,会令人怡然自得,不失为一个能够长期定居颐养天年之所。
“咦!那是你儿子啊,长这么大了?”
“对呀,竖的也长、横的也长。”儿子自嘲的告诉错身而过的行人,那是住在附近的黄老,于是三个人齐声笑起。
前面有几个孩童追逐嬉戏着,松滋话在小孩口中说起时格外有意思,童言童语圆腔弯调,有时较真起来穿杂一些似懂非懂的地方土话,往往令人啼笑皆非。
“好像没有人在这里打篮球了。”儿子望着空无一人的球场说着。
我也很久没看过了,暑假吧,兴许还会有人和前几年一样,一到日落,人群便开始涌入,那时候刚搬来这里的我们总被称呼做“台湾佬”,而现在附近的人都知道党校附近住着一户台湾人。
改革经济开放之初,台湾人尚有优势,但充其量只是闻道先后之别,能先行闻道不过是社会背景使然,一旦踌躇不前甚或被短暂的优越感所蒙蔽,把所掌握的生活常识当做知识卖弄,在他人眼里就会显得可笑万分。
“记得要用谦卑的态度去面对眼前的环境,一旦自满停止追逐,那个井底之蛙之名,就随时会被冠上而不自知。”
儿子点点头示意明白。
“大学的学费已经帮你备妥,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冲刺,兴许我和你妈妈也能了却一桩心事,但事在人为剩下的还是得看你自己。”
“高三你还会来陪我吗?”
“在不影响你、对你能有所助益的前提下,我会同你前去广州。”
一阵风吹过,在春末才开始换叶的白玉兰又被扫落了几片,划过地面时发出“咯咯”的声响,那落叶旁停靠着一台轮椅,上面呆坐着一位老人。老人似乎被我们的谈话声所惊扰,转头时目光交会,于是微笑以对,一刹那间他似乎再度感到惊奇,良久后才反应过来,最终也挤出一抹笑容。
“不知道台湾的阿公、阿嫲他们身体怎么样?”
阿嫲很好,七十三岁的她几乎还是天天到健身房报到,在那里算是最年长的。持续二十多年的运动习惯能让她不显老态,外表看起来像四十多岁,跳起国标来,连教舞蹈的老师都自叹不如呢!
“哈,阿嫲果然是最时尚的老人家。”
嗯,最近阿嫲喜欢上瑜伽,相对起国标舞,我倒是比较建议她上瑜伽课,国标社交圈里总免不了必须参加表演或比赛。而她不服输的个性容易造成压力,毕竟上了年纪后有些时候还是会感到力不从心。
至于阿公,在四姑姑细心照料之下,身体机能也保持的很好,只是心智越来越像小孩子,失忆症的种种征兆正陆陆续续浮现。
失忆症是一种无法逆转的疾病,提早用药物控制能延缓恶化,我们担心的是过程中会有一个陡然急速恶化的时期,一旦运动能力丧失,对于患者或照料的人而言,都是相当大的考验。
“到那时候怎么办?”
“所以我们一直在做准备啊。”
除了争取能够陪你读书之外,台湾的房子已经在重新装修了,不久的将来我势必需要回去照料阿公。在四姑姑的建议之下,二楼采用无障碍空间,那里也有属于你自己的房间,而地板全部用木质材料,可以预防老人家摔跤。
下半年你在广州读书,我的生活重心也会跟着转移,万一阿公病情急剧下降,从那儿回去台湾也比湖北方便多了。
“阿公怎么会得失忆症呢?”
应该是遗传吧!你的曾祖父也是,不过那已经是比你阿公更加年迈后的事了。久战商场的阿公在他们那个年代都是靠喝酒做生意的,在现在看来,酒精对他的危害才是最大的。
我记得早在许多年前,那时候我还陪着阿公在广东做生意,他喝起酒来一整桌的人都怕他。但曲终人散之际,伴随的却往往不是方才酒桌上的意气风发,更多是落寞和身体上的不适。
那时候的我并不了解失忆症,原来当初以为是喝酒后的征兆,其实都已经是失忆症前期的反应。父亲在大陆最后那几年,又只身前往上海扩展事业,南北遥望的几年岁月,兴许就是病情恶化的开始。
“那老爸你……”
“放心吧,我会和阿嫲一样持续运动的。”
据说运动可以预防阿尔茨海默症,但不管目的为何,适当的运动对身体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倒是儿子,繁重的学习压力之下似乎压缩了仅存不多的运动时间。
“实在没办法,一天到晚都感觉肚子饿。”
“走吧,我最近在健身房学了不少系统性的徒手锻炼方法,回家教你做几组吧。”
“好啊,不过我的脚拇指有点疼。”
“没关系,避开那些疼痛部位的动作就好了。”
太阳缓缓落在屋前的大楼丛林里,门庭前并排放着两张被汗水弄湿的瑜伽垫,体力不支的儿子已经瘫躺在其中一张动弹不得。
“还有两组还没做呢!”我盘腿坐在另一张垫子上望着他说道。
“老爸,怎么办,我的体力怎么那么差。”
“做不完就休息没关系,毕竟健身的路程还很遥远,记不记得刚来松滋的时候我都胖到快100公斤!”
“你看看,这是什么?”
“哇塞,人鱼线!”儿子惊呼。
加油!胖子的逆袭是瘦子永远无法体会的,达•芬奇说过人鱼线是男人美与性感的象征,我今年41岁,你还少我24岁呢!
“哼,又在那臭美!”此时儿子的妈妈拿着电蚊拍,一边驱赶蚊子一边奚落着。
不禁想起老友那句玩笑话:娶老婆就是找个女人,专门来吐槽自己一辈子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