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离开苏北黄海边的这座小县城时，一轮满月高悬在头顶上湛蓝的夜空，鲜有人在天寒地冻的凌晨两点钟还有兴致和勇气出来赏月，正是挡不住的思乡心切，让夫妻俩在夜阑人静时分启程，我们有幸见到了腊月十六下半夜如梦似幻的明月。
深冬下的苏北，晴空万里，无遮无挡，当空的艳阳依旧光芒四射，依我看来，不过虚张声势，徒有其表。犹如在盛夏时节将热烈挥霍殆尽了，若不然，严寒怎能趁虚而入席卷了这一片无边的旷野。寒气蛰伏在地底伺机而动，一抹晚霞散去随即弥散天地，严寒在深夜里终成气候。如不这般无休无止的剧烈，怎能在我回乡的前夕屡次三番封冻了门前这条跟着海潮涨落的小河。
当我们下楼时，老远就看到院里的汽车挡风玻璃上结满了霜花，朦朦胧胧发射着月光，晶莹透亮，在苏北的寒夜里闪闪发光。
突然感激天穹之上的明月，它温馨又娴静，我们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它紧紧相随，一路照着游子们的迢迢归途。
当我们清晨奔赴到了河南地界，朝阳把东边的天空都映红了；当翌日黎明，从陕东南的安康市出发；当我们驰出了看似无边的平原，眼里盛满连绵起伏的群山……我又看见依山傍水的城市上空，那疾速掠过峰巅、穿透云层的明月，我知它明里暗里相随，昼伏夜出一步也没有舍弃过。
群峰耸立之下，一条宽阔的大江劈开了一座灯火璀璨的城市，江水里晃荡现出一座颠倒的城市，波光粼粼的江里，又窥见了月亮那张皎洁的脸。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千百年来的一个秘密刹那间昭然若揭似的，唐朝的张若虚显然是曲解了月亮，月亮怎么会孤独寂寥？众目睽睽下它在夜空中无疑是独一无二，君不见江河湖海里还漂着一个呢。一个挂在天上，另一个隐于人间，它们遥遥相望，出双入对，古往今来映照着这茫茫的烟火人间。
腊月十八这一天下午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怎能记得清故乡的山水在梦里萦绕多少回，从梦幻中走出来那一刻，禁不住惊喜莫名，我久别的川南家乡，别来无恙！
欣慰隆冬“三九”的老家还温暖如春，仿佛是为了迎候游子们一路风尘自远方归来，不惜拨快了季节更迭的节律，温情脉脉的家乡换来隆冬天气里数天春日般的和煦。
腊月十八这一天晚上，我在川南老家的庭院里，仰望夜空，又看见了一轮满月。它擦过门前的树梢，跳跃穿梭于纤薄的云雾里，直上中天，依旧光彩照人，和苏北夜空中的月亮一模一样。
目光迷离， 由不得不心神恍惚，禁不住喃喃自语——天幕上的明月，照亮苏北、也照着家乡、在无尽的冬夜里明亮了天南地北，这无数双眼睛聚焦的明月，纵横四海千万里，真的是同一个月亮吗？
我自遥远苏北，跋山涉水回家，历经两天两夜，前夜尚辗转在异乡，时隔一晚眠于家乡，无论身在何处，推开窗来，如银的月光，倾泻进我的陋室来！那一个不眠之夜，怎不让我心存忐忑——看似无心却又显得有意擅自邀请苏北的皓月与我作伴，千里迢迢一同回到川南家乡。
2023/01
四川•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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