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不说别离

终是要分开了,在这个七月。

若按照往年的惯例,分别应该还要早一些,最起码在六月中旬,高考结束的一周以后。可今年,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这样的日子却被无限制的向后推了很久,久到我们曾经一度都以为,这样的分别有些遥遥无期。

于是我们彼此的心里,竟都是存了些许侥幸。我依然在讲台上讲课,带领你们复习《鸿门宴》《荆轲刺秦王》《项羽之死》,在一个个历史故事中体会着某种荡气回肠。“温故而知新”,这话讲的不错,忽然讶异地发现,你们其实还是“孺子可教也”,对于故事中的人物,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于是课堂不再像过去那样沉闷,分明有了不一样的声音——那就是你们自己的声音。也会因为认识不同而争得面红耳赤,但又少了少年的冲动,多了一份老成,相互拱拱手,一笑泯恩仇,一转脸儿,先前的剑拔弩张已烟消云散,彼此坦诚相待的,是一张张笑脸。

也会抱怨你们的不争气,转过身,却被一个幼稚的举动逗得忍俊不禁,拉下脸,掩饰自己的内心,用满脸严肃压抑自己,害怕被你们发现,其实我也是爱笑的,和你们一样,有一颗孩子般的心。

也会有感动,那天下午,那个高个子女生要去参加集训暂时离开了,我在讲台上示意她稍等,讲完手里的问题。等我走出教室,给她签完字,嘱咐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她和母亲给我挥挥手,即将转过楼梯拐角,突然,她转过身向我奔来,把手里攥着的东西塞到我手里,看着我的眼睛说:“老师,给你!”

我站在楼道,看着她和母亲穿过紫藤花架,走过小树林,走到校门口,出门,后来看不见了,伸开手,两包红糖被她攥的热热的,安静地躺在我手心里。眼前是她翘着两个小辫,运动会上在嘈杂的人群里低头认真写稿件的模样。

又想起有一天晚自习,还是她,赖在休息室不愿意到教室去,赖在我座位旁不走,拉着我说“老师,咱俩聊一会儿。”我忙于手里的事,把她劝走了,过一会儿一抬头,又站在门口,巴巴地望着我。我忙完手里的事要去教室了,站起来说:“我数三下,从我眼前消失!”“二”还没有落音,她撒腿就跑,在我进教室前坐到了座位上,一本正经的样子。此刻回想起这些琐屑的往事,感觉到的,只有亲切和调皮。

难忘谁的碎碎念,聪明至极却又搞笑无比,用一个计算器帮忙算分数,原本安静的计算器也不停地发出声音“归零,归零……”惹的大家大笑。论起聪明,天下无敌。

难忘谁的爱请假,我曾笑语“房檐上落下一滴雨,下午有人就要请假。”这一点无人匹敌。有天早上开车从东门进来,看见他一边往嘴里填东西,一边对值日扫地的指挥不已,忍不住感慨:“这就是优点——负责任!”

难忘班里的多媒体,原本幕布放不下来,景阳一伸手,轻轻一頓,下来了能用了,皆大欢喜,可惜从此再也上不去。每次检查卫生前,便会看到前排的男生,一人踩凳子卷幕布,一人扶凳子,一人递绳子,配合默契,一会幕布便被“人为”升起。台上的人在忙活,台下的人笑了。

难忘的回忆,如风一般,散布在生命中的点点滴滴。

六月底的那场雨,似乎是一种暗示,我在雨中离去,大雨滂沱,瞬间便淹没了我的足迹,还有属于我们的许许多多回忆。

最后一天傍晚,我在暮色中将要离校,在操场遇到两个体育生,老远向我奔跑而来,原以为只是要握手,却意外收获了两个大大的拥抱。临到我要走了,平日嘻嘻哈哈的高出我大半头的男生,竟然哽咽了,站在车窗外久久不去。想起前一天早上我停车的时候,也是有几个,远远看见我,追着车跑,直到我停下来。那一刻,分开仅仅两天的我们仿佛分离了几个世纪。

我在教室的黑板上,拍下最后一张照片,上面按照座位,整齐地写着每个人的名字,不例外的,还有我的名字。站在空旷的教室里,一瞬间,我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有一股怎样的感情涌起。我用语文老师的细腻推断,那一天晚上,在这间教室里,有一群少年,经历了怎样的一次不舍和别离,也许有人,真正意义上懂得了珍惜。

于是,我不愿说别离,因为这不是真正的别离,你们只是离开我,去做人生道路上最值得最有价值的一次拼搏,为了明天能扬帆起航,为了明天能金榜题名。

于是我依然是一副严肃的面孔,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你们,没有别离需要渲染,如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铭记,也没有什么可以遗忘。不需铭记,因为时时刻刻都在心里,这样让遗忘也失去了意义。

愿你走出我的视线,归来仍是不羁少年。

不羁的风,伴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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