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史话·第二辑(603)弱秦协齐,巩固宋盟

晋悼公的在国内的一番整顿,在短期内形成了一个团结一致的氛围,为晋国恢复霸业奠定了良好的国内政治生态。但若要恢复霸业,更多的还需要东方诸侯的支持。

但因为晋国过去的强横,诸侯虽表面服从,背地里却离心离德,并无坚决的意志要跟从晋国争霸。之前曾说过的三郤随意凌辱他国的君臣,虽是三郤的霸道,但也代表了晋国对待诸侯的态度。晋悼公为了争取诸侯的支持,一改过去对待诸侯的方式。小国之君来朝,晋君不再像天子一般在都城接见,而是亲自到郊外迎接。各国使臣前来朝聘,晋国尽可能地以礼相待,同时还会派专人对来访国进行回聘。

晋悼公继位当年,鲁成公到晋国去朝见,受到了晋国的极大礼遇。回国之后不久,晋国就派范宣子到鲁国聘问,并拜谢鲁君的朝见。范宣子在鲁时,严守各项礼仪规范,使相比于郤犨在鲁国时的骄横姿态,这让鲁人很是受用。不久之后杞桓公到鲁国朝见,在拜会鲁成公时还特意询问了鲁侯对晋国新君的看法,鲁成公认为晋君温和,对待诸侯也都很友好,杞桓公这才放心大胆地前往晋国朝见,并特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晋悼公。鲁成公去世后,襄公继位,晋国又特意派智武子前往聘问。悼公四年,鲁襄公朝晋,行稽首之礼,荀瑩辞谢不受。这种平等的外交关系,及大地改善了晋国与诸侯之间的紧张关系。

另外,小国侍奉大国,往往要按照大国所规定的期限和数量缴纳贡赋。过去晋国对诸侯任意驱使,随意索要巨额贡纳,让这些小国都苦不堪言,悼公重新规定了朝聘的期限和贡纳的多少。对于职贡太重的国家,给他们减轻负担,平均劳逸。悼公五年569年,鲁襄公朝晋,请求把没有军赋的鄫国划给鲁国作为附庸,晋起初不肯,在鲁的再三请求下同意。

这些举措极大地减轻了诸侯的负担,并让列国君臣重新找回了作为贵族的尊严,自然也愿意跟随晋国。与之相比,楚国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悼公四年,令尹子重病故,新上任的令尹子辛对依附楚国的小国大肆盘剥,陈国因为受不了楚国的勒索,主动派大夫袁侨到鸡泽清丘会盟。陈国与楚毗邻却执意叛楚,可见楚国盘剥之重。楚国当然不能容忍陈国的叛离,就派司马公子何忌和彭名先后侵伐陈国,后来又指使顿国侵扰陈国,但陈国却始终不肯屈服。

而在争霸的策略上,悼公依旧是延续过去的政策,首先是弱秦胁齐。晋楚之外,齐秦两个大国在争霸战争中也都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晋国对这两国所采取的政策也截然不同。秦国自崤之战后与晋交恶,与楚国更为亲近,经常从侧翼袭扰晋国。晋国因此与白狄结盟制衡秦国,以确保秦国无力染指河东,悼公时期大体也是坚持这个政策,抑制秦国的发展。

至于齐国,虽然与晋国没有什么太深的仇恨,但是其作为东方强国,曾经也是称霸中原有过辉煌的时刻,因此常有复霸的野心,一旦晋国出现疲弱的迹象,齐国立刻就会背盟图霸。邲之战后晋国战败,齐国就欲联合楚国攻伐晋国的盟友,试图取代晋国在北方的地位。然而齐国与楚国之间毕竟山遥路远,中间的鲁、宋、卫等国也都是晋国的盟友,晋国一旦振作就可以联合周边的诸侯压制其野心,因此终究难以如愿。

晋悼公秉持了晋国一直以来的对齐政策,既不要求其每役必从,也不允许其妄自称尊。晋悼公元年,晋与诸侯会盟于虚朾,齐国派崔杼参会,但次年联军助宋伐彭城,齐国竟然没有派兵参战。晋国谴责齐国背盟,齐灵公担心晋国声讨,只好派太子光到晋国为质,方才消除了晋人的怒火。

但悼公三年,诸侯戚地会盟,齐国不仅不参会,还指使其附庸滕、薛、小邾不参与盟会。荀罃让鲁国孟献子传话给齐国,让齐国派人到虎牢筑城,如果实在请不动齐人,恐怕就要带着军队去请了。齐国究竟知道自己拗不过晋人,只好在当年冬天带着自己的附庸参与了戚地的盟会。

悼公四年的鸡泽之盟,晋派士匄到齐国去邀请齐国参与盟会,齐灵公本不想参会,可士匄明言道:“寡君愿与一二兄弟相见,以谋不协”。其言外之意,齐国要不参会,就是诸侯要“谋”的“不协”。齐灵公犹豫再三,终究不敢与晋国撕破脸皮,只好与士匄在齐国郊外举行了会盟,并派太子光到鸡泽参会。鸡泽之盟参会的都是各国的君主,唯有齐国是由太子代为参会,可见晋国对齐国的态度。

晋国制约秦国,并挟制齐国,保证了在与楚争霸时两翼的安定,避免了腹背受敌局面的出现。除此之外,处于中原要冲地带的宋国,对于晋国争霸的成败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晋楚争霸战中,宋国和郑国的地位很是特殊,宋、郑的归属往往也意味着霸业的归属。与郑国左摇右摆的态度不同,宋国自襄公在泓水败给楚军之后,始终都坚持联晋却楚的政策。除非是晋国太过衰弱,无力抵御楚军以致宋人不得不服从楚国,否则宋国绝对不会背叛晋国。而宋国处在中原的十字路口,其战略地位也极为重要,只要宋国在晋国的一边,就能切断楚国与齐国联系的交通要道,有效地避免齐楚联合,对晋国构成威胁;同时也能向东联合鲁、邾、莒、杞、吴等国,进一步对楚国形成制衡。

就在晋悼公继位的当口,宋国就陷入了一场危机之中。事情还要追溯到晋厉公五年(576BC)时,当年宋共公去世,平公即位,宋国第一大势力集团桓族的首领司马荡泽想削弱公室的力量,杀死了宋文公之子公子肥。与桓族对峙的戴族执政华元无法抵御桓族的叛乱,只好出奔晋国。

华元在宋国劳苦功高,且有协调晋楚弭兵之功,因此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深得人心。桓族左师鱼石担心华元出走引发内乱,星夜兼程才在黄河边上把华元请回国内。可华元回国后,立刻就发动戴族的司徒华喜,庄族的司城公孙师率领族众攻杀司马荡泽。桓族群龙无首,其中的五大夫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出奔到楚国。

悼公元年(573BC),楚国趁晋国内乱,新君初立主少国疑的机会,指使并联合郑国侵宋,先后攻取了宋国的朝郏、城郜、幽丘、彭城,将宋国的叛逃到楚的五大夫送到彭城,并派了三百乘的兵力留守。

当时宋人为此很是着急,但西武却认为不必担心。宋国是中原各国交通的要道,楚军阻塞各国之间的通道,还收留一国的叛臣并许之以土地,恐怕晋国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楚国对依附他们的小国横征暴敛,早就引发了众怒,诸侯必然来救。

但话虽如此,宋人也不能一味地等候诸侯的救援,特别是晋国新君初立,国内的乱局是否能够摆平还是个未知数,诸侯又都持有观望态度,当下还只能靠自身的力量。于是当年七月,宋国戴族的司马老佐和司徒华喜率军围彭城。大军围攻数月不下,司马老佐阵亡,还引来了楚军的救援和讨伐,不得已之下华元急忙向晋国告急。

晋国正卿韩厥认为“欲求得人,必先勤之,称霸安强,自宋始矣”,若要想得到诸侯的支持,就必须要在他们有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因此必须要尽快救援宋国。晋悼公也深以为然,便亲自率军驻扎在台谷(山西晋城),并派人到各国请求出兵。

十二月(晋历十月),晋、齐、鲁、卫、宋、邾六国在虚朾(河南延津)会盟,商讨救援宋国。宋国虽遭致楚国的讨伐,但楚国的目的是转移宋国对彭城的围困,他们似乎更在意居留在彭城的五个叛臣,因此宋国并不担心楚国的讨伐,而是极力要求诸侯围攻彭城。此时韩厥则带兵赴宋,在靡角之谷和楚军相遇,楚军退走回国,解了宋国之围。

第二年正月(晋历当年十一月),根据虚朾会议的精神,晋国联合宋、卫、曹、莒、邾、滕、薛等国组成的八国联军围攻彭城。彭城投降晋国,晋国人带了在彭城的五个宋国大夫回去,囚禁在瓠丘(山西垣曲)。楚国收纳乱臣而晋国平定诸侯内乱,不仅巩固了宋国的联盟,更让其他的诸侯看到了晋国维护各国礼制完整的决心,从而让其他诸侯对晋国更加顺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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