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我抓起电话:“喂,”
“阿姨,我是涛涛,我妈妈因病今天下午五点十分去世了,后天举行葬礼。”
“你再说一遍,我上个月还见到你妈好好的呀?”我不相信的问。
“我妈妈肝上长了一个肿块,在北京同济医院住院开刀后就一直没好,后来她自己要回来,前天拉回来的,今天下午就去世了。”李涛简短的介绍了一下说。
我放下电话就呆住了。
风风是我二十多年的好朋友,上个月还见到她好好的,如今却已经阴阳相隔。
每当想起她,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她憔悴暗黄干巴巴的脸和她那双充满仇恨,又茫然空洞幽深的黑色大眼睛和很重的黑眼圈。望着她的双眼,就像走进了两个墓坑,随时有可能把你埋葬似的。耳边就会响起她充满幽怨愤恨的话:“我就是不离婚,我要拖死她。”
可如今小三们好好的,而她却甩手而去。
我请了一天假,准备去送风风一程。车开到本市的富人区:豪门兰亭。在外面找了一个车位把车停下,下车到大门门卫处登记,走两百米眼前呈现出一个颇大的花池,中央是一颗有五、六米高的松柏树,右侧是巨大的喷水正在喷出一个型似莲花的水雾。左侧是一个不规则的假山,上面刻着“和美人家”四个龙飞凤舞的红色大字,四周是各色的玫瑰,挺拔、鲜红大气的美人焦,娥娜多姿且娇媚的金银花在假山上、四散铺开,很是诗意,可以和玫瑰的娇艳高贵相媲美,草坪上的绿色植物和宽大的芭蕉叶在春风里摇曳,好像在向我们鞠躬说:“欢迎光临!”似的。
透过花海,进入视野的是这个小区的楼王:一号楼。这就是风风家。它是这个小区最大最气派的一幢楼,位于小区正中央。它高五层,实体四层,上面有个顶,总共五层,每层有三百多平米,里面还有地下停车场,今天估计是停不下这么多车了。这个曾经冷清、空荡荡的大楼,今天却因女主人的死亡而热闹非常,再次重现了往日的气派和豪华。
远远的就看到一号楼大门外两边贴着白色的挽联,大门两边摆放着鲜花花篮,再往两侧的花圈似白色的花海。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到门口时就见一号楼的主人,风风的老公,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和他的披麻戴孝的儿子李涛站在门口迎宾。
走进门,我到院子的一侧行礼、登记注册,风风的侄子就带我到正侧房上香,再看躺在豪华棺木里的风风,面容安详似在微笑,旁边的人也这样嘀咕着。
院子周围,房间里,一扫往日的灰蒙蒙和一派萧条景象,到处是干净敞亮,桌明椅净的。四处都是在微笑交谈的达官贵人和富商,他们难得这么多人齐聚在一起,刚好借机结识各类人物,畅谈军国大事,洽谈商业机要,从而充分发挥自己的活动能力和交际能力,为自己的未来铺衬和周旋。
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生活,为风光而演戏,为名利双收而争斗,为利益而结盟,为钱财而撕杀,为理想而奋斗。
行了叩拜礼,说了些客套的安慰话,我们就出门找车,没想到一会儿时间就有这么多的车。好在来时我有意来的早,就怕找不到停车位。这时一小伙子走过来了,带我走向自己的车,这时刚才在一旁祭拜的女人嘀咕道:“你看人家,活着的时候体面,死了也风光!”
又听到他身旁的男士,估计是那女人的丈夫说:“你就不知道她活着的时候一个人独守了这幢大楼多少年?流了多少眼泪?有过多少个不眠之夜?滋生过多少次想杀人的念头?如果她知道自己才50岁就要走了的话,她一定会大开杀戒的。也可能她的杀戮早已开始了,只是我们还闷在鼓里吧。”
我钻进自己的车里跟在送葬的车队后面,送葬的车队浩浩荡荡,我们的车跟在中间,车行如爬,使当天的城市交通都阻塞了大半天。
我坐在车上,回想起风风家刚搬进新居时大摆宴席的场景,那气派,那阵势,在我们当地是引起了轰动的。我记得那时是九十年代初,房地产刚兴起,从那以后,他家的门口是车水马龙,宾客不断,他家的公司开发的房地产更是遍地开花,在周边也拓展的很大。
那时过年去她家拜年,整个一楼大大小小几个会客厅全房门大开,而且都是一批坐一会儿,第二批就到了,第一批就告辞起身离去,接着接待另一批,直到夜深。
我是她们夫妻俩位的朋友,所以她家忙时常会叫我帮忙接待宾客,也就是在那时他和财会科一出纳好了,直到这个小三生下儿子。他才把已上初中的婚生儿子送出国留学,然后回去要求和风风离婚。
风风跑来就问我怎么办,我告诉她只有两条路,一是离婚,要一大笔钱,选择自己的生活,过着幸福的后半辈子。二是睁只眼闭只眼,继续当自己名存实亡的阔太太,过着屈辱的后半辈子。
她回去就不顾一切的和他吵闹打斗,结果自然是她满身伤痕的,被冷落在这幢大楼里,从此就开始了一个人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我们也曾三番五次的劝她要顾全大局,吵闹打斗、赌气报复都不能解决问题。
她固执的说:“她不是想扶正吗,我就不让位,我要拖死她,我要让她永远见不得阳光。”
她就这样,从不问他要钱,用自己的一点病退工资,孤独的生活在这个全市最大最豪华的房子里,在抱怨和屈辱中度过了二十几年。二十几年里,她由美丽能干的少妇,变成了一个干瘦的真正的黄脸婆,一个现代版的“祥林嫂”。
可他却在很多地方建了别墅,成立了所谓的家。但再也找不回最初那个家的气排、声势和感觉,那些女的都成了他的生育机器和暖心宝。需要时就去一晚,暖暖心!
男人的野心是与生俱来的,他们整天想的是如何征服眼前的一切,然后再去征服新的一切,直到征服世界!而女人整天却为如何捆绑住男人,看住自己哪一亩二分田而撕杀,直到精疲力竭。
她们家的公司是家族企业,发展的太快,后来又涉及餐饮、汽车销售和维修、酒店等,管理又跟不上,所有家族企业的弊端,都暴露出来了,加上从二十世纪开始,房地产开始缓慢走下坡路,而他的集团公司却仍在扩充,他的后面跟着一群阿谀奉承之辈,和所有的成功男人一样,女人太多,家太多,能见光的不能见光的孩子太多,这些都是导火索,很块他们的集团公司的资金链断裂,抵押在外面和银行的几多酒店、门市、房产都被收走。
他曾经送给那些女人名下的房产,钱财却都保存了下来,他还是个大老板。政府也不会看着本市最大的招牌企业就这样垮塌。
重新评估,帮助融资,截流裁员,让有管理资质的专业团队进驻管理。很快,企业走上了正轨,他又坐阵指挥了,但是他的权限已被专业团队限制。那些孩子们,在挥金如土中习以为常的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风风脸上的微笑,是庆幸自己还体面的死在这幢曾经辉煌过的家里呢?还是幸灾乐祸的笑那些私生子都是些蛀虫,早晚要吸干他的血,甚至啃光他的老骨头?或是为自己在国外自食其力,已业大家大的儿子骄傲呢?我不得而知。只是我觉得,不值!
我想:“每个人的生命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都要听从自身灵魂深处的召唤,活出自己的精彩来。而不是用一生来和自己抗衡,和自己斗气,在孤独寂寞和怨恨中摧残自身,在屈辱中加速生命的进程。”
车终于到了火葬场,按仪式我们再此瞻仰她的遗容,她还是那样微微笑着……
一阵哭声中,风风在大火里燃烧,随着滚滚浓烟被大风送上了蔚蓝的天空——天堂。
结束了她的人生苦旅!
我却一直在流泪,不能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