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的地铁,
每个人都有了座位,
温柔的风,
终于能轻轻的静静的吹。
却吹不掉脸上无以言喻的繁杂,
吹不掉心里蒙了灰的沧桑匮乏。
北上广是天堂,但却不是每个人的天堂。
生而为人,并非所有的努力都有结果,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收入平等的回馈。也许有人足够强大咫手就是天空,也许有人生来就有了资本富足安康一生无忧,但绝大多人都在这座城市匍匐前行着,为了不同的梦,为了金钱与稍微好一点的生活很努力的行走着,步履匆匆,不敢稍作停留一下,甚至不敢用余光去看看看橱窗里的精美裙子与名贵包包。秦洛洛就属于这绝大多数人。
我在北京这座城为了梦想抽搐前行着,看不到希望,也不知道未来。能看到的只有每天5点钟起床匆匆洗漱吃饭赶去幼儿园上班面对一群看似天真却老能制造一大堆麻烦的孩子。我本来是可以有周末的,但后来都用在了奔波在各种兼职上或者是去兼职的路上。尽管这样,我还是穷,穷的连一桶三块钱的泡面都觉得好贵好贵。
我能知道的,只有每天幼儿园里的小孩,有的身穿一身我叫不出名字的品牌衣服,有的只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别人手里有漂亮衣服穿的芭比娃娃。
我能知道的,只有下午5点幼儿园放学以后飞奔去兼职的饭店,在不同性格的客人之间周旋,放低姿态保持着客气又得体的笑容。偶尔还要忍受客人嫌弃菜品味道不好或者上菜太慢的谩骂,尽管这从来都不是作为一个服务员能解决掉的问题与责任。
能知道的,只有每天敢着超市下班之前买今天最便宜的菜,以支撑明天一天的生活,偶尔运气好的话路对面的那家甜品店还有打折的面包,这样早餐质量就会稍微好一点。然后乘坐晚上10点半的地铁,回到廉价又简陋的出租屋里,顾不得吃晚餐,顾不得敷一长漂亮女孩都喜欢敷的面膜,倒头就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又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已是没灵魂般复制生活的第三个年头。
跟我同居的女孩叫小桑,今年23岁,要回老家嫁人了。我并不是很喜欢她,却很舍不得她。她走了,就意味着我要一个人承担巨额的房租,这远远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
10半的地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绪,没有人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到你的喜怒哀伤。“妈,钱给你打过去了,爸身体好点了没?告诉妹妹要好好上学。嗯,我很好,好着呢。”挂掉电话,十点半的地铁,承载了多少悲伤。终于忍不住无声掉泪,世界这么大,生存怎么这么难?习惯了在最亲的人面前逞强,我也才二十几岁,怎么感觉已经有了80岁般沧桑的内心。
有的人从出生就注定了高高挂起,从小老师就说读书能改变命运,长大后才发现这句话真的只是一个理想型,用来满足太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幻想,能改变命运的,真的只是读书就可以吗?一起毕业的女孩有的嫁了人过上了有依靠的生活,有的已经靠着家里的关系找到了安定且平稳的工作。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没有特别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足够完美的工作,只有日渐年迈的父母,尚在读书的妹妹。我也想回老家安安稳稳的嫁人,结婚,生子,找个普普通通又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但我不能。我妥协了就意味着父母要承担妹妹昂贵的学费,而他们的收入与支出早已不对等,连琐碎生活以及买药的钱都快要负担不起。
这座城市太大,太繁华,却更加衬托出我们有如蝼蚁一般的生活。突然有人递过来一张纸巾,不想说话,没有说谢谢,抬起头看了一眼算是感谢,又默默的把头转向窗外,眼神空洞,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我去欣赏的东西。
到站了,风冷冷的吹,踱着步子往家走,地摊上买来的廉价鞋子又开胶了。感觉身后总跟了什么,一回头,就看到了你。难过的表情早就隐藏起来,换上标准的毫无破绽的又得体的微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你挠挠头,满脸的生涩与不好意思被我看在眼里。“看你哭的那么伤心,担心你会出什么事?你没事吧?”在这里摸爬滚打的三年,我早已学会了窥测人心看人脸色。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我藏不住的好感。这世上唯有贫穷与爱藏不住,我们各占了一半。于是我将自己的窘态全盘托出。你没有说什么,送我回家道了再见就急匆匆的去赶下一班地铁。我知道你会帮我,因为你已鼓足了勇气下车找我,就说明这份喜欢足够浓烈,你不会轻易放弃我。
原谅我的小小心机,我只是在这大城市里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去努力,没有机会也没有权利去选择自我的普通女孩。如果你也遇到这样的女孩,请你一定要原谅她的俗气与不堪。瘫在床上倒头就睡,没有精力去想幻想会不会什么发生浪漫的爱情故事,毕竟爱情于我来说是更大的奢侈品。
第二天10点半的地铁上,我又遇到了你。我们互相点头致意后也就没了下文。到站了,你却也跟着下来。你问你去哪,你说笑着说回家啊!然后我满脸疑惑看着你跟着我一直走到了我住的地方。房东阿姨正好端着脸盆出来倒水,看到我们一起进来笑着打招呼:“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啊,这下就好说了。”我则依然满脸狐疑。你成了我的新室友,我无瑕考虑男女有别会不方便,巨额房租终于得以解决。
从此那段漆黑的夜路再也不是我一个人走,我们一起乘坐10点半的那趟地铁回到我们的窝居里。你来之后我再也不用安慰自己减肥而不吃晚餐了,你总是变换着理由做好晚餐邀我去吃,换灯泡修水管之类的小事也不用我再去做。
后来你跟我表白,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因为我们在一起了就可以退掉一间房,省下来一半的房租。
你是一家小公司里的程序员,可有可无的角色。看不到未来,也没有什么希望。我们的感情平淡且安稳的进行着。
偶尔你会出现在幼儿园,把口袋里的糖果分给孩子们,把那颗橘子味的剥开喂给我。
偶尔你会出现在我打工的餐厅,陪我等客人走完摆好桌椅板凳回家,路灯下有我们互相依偎又如此渺小的身影。
我们窝在屋里占地面积最大那张小床上,看一部不需要付费的爱情电影,看到男女分别那一刻我眼泪朔朔的掉下来,你搂着我轻声安慰我,说一辈子都会陪着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吗?我怎么看不到希望。
马上就到我生日了,你带我去吃火锅,这是我们在一起大半年第一次在外面吃饭。我心疼钱,“这么浪费干嘛,想吃回家自己做就好了。”你笑着看我,一脸的宠溺,把锅里的肉片夹给我,缓缓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握着我的手。“洛洛,嫁给我吧!我们回老家,平平淡淡的过日子,穷点没什么,幸福就好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抽回手。“攒了几个月买的?退掉吧,挺贵的。”你没有说什么,一脸的无奈却还是选择了包容我。你说你愿意等我。
后来分手是我提的,我说我们分手吧,我说看不到希望,我说我穷怕了,我说我要嫁给别人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始终没敢去看你的眼睛。妹妹考上了一所三本院校,以后只会更加烧钱,爸爸上个月又住了几天院,医药费花了大几千。我要养活整个家庭,你又怎么承受的住。我们都是可怜的孩子,我不可能放弃穷困的家庭,跟你趋于安稳;我亦不舍你以后陪我没有希望的颠沛流离在这看不着边的城市里不停受苦。毕竟你还有选择,你可以找个很好的姑娘安安稳稳的过普通日子。我太穷了,穷的没有选择爱情的权利。离开的时候我一次性付了三个月的房租,这可能是我我这辈子做的最奢侈的一件事。
那个男人比我大三岁,北京户口,家庭条件很好,我们很合适。你问我爱不爱他,我却没敢回答。
新婚之夜,新郎喝的烂醉瘫在床上。我穿着华美的婚纱坐在一旁目空一切,我想如果是你,就算喝的烂醉也一定会夸我今天漂亮,抱着我告诉我你爱我,告诉我你终于娶到了最爱的我。
我想,我是终是失去了此生挚生。从此只有合适,没有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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