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宁愿从未记得你，那么多年都缺席了，我又何必在乎你？就当我的世界从未有过“母亲”这个人的出现。
五岁以前，我还是个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有疼爱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一直护着我的哥哥以及弟弟。可这一切，在我五岁那一年，全都被摧毁，变成了一场噩梦。
一场始料未及的祸事愕然降临，爸爸在工作中因触电来不及抢救去世，得知消息的妈妈瞬间面无血色，拼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被妈妈抱在怀抱里的弟弟正在嚎啕大哭，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
这些事情，都是我长大以后，经由他人之口才知道的。六岁那年，是我从不愿面对的一年，因为从这一年开始，我彻底成为了无人疼爱的孤儿，曾经疼爱我的爸爸没了，妈妈也不见了。
我记得，那一天的天空比往常还要昏暗，乌云漂浮不定，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变得伤心绝望。
“妈妈，妈妈……”听到弟弟哭喊着叫妈妈的声音，我抬起小腿猛地冲向声源处，看到弟弟抬着蹒跚的步伐追赶着妈妈，我不明所以，也跟着弟弟去追，远看着妈妈越走越远的身影，我边追赶边哭喊着叫妈妈。
“妈妈，妈妈……你去哪？我也要去，带我和弟弟一起，妈妈……不要丢下我……妈妈……”貌似听到我的哭喊声，妈妈的脚步变得缓慢，却一直往前走着。
我看到妈妈的双肩在耸动，她回头看着我和弟弟，彼时我看到妈妈眼含泪光，眼神里藏着掩不住的悲伤和浓浓的不舍，突然间，她原来异常缓慢地步伐渐渐加快，最后变成了奔跑，毅然决然地逃离我们的视线，任凭我和弟弟在一旁泣不成声。
那时我以为妈妈只是有事去了哪里，天黑以后妈妈还是会回来的。
天黑了，我在门口遥望着白天妈妈离开时的那条路，殷切地希望可以看到妈妈的身影，可是我等啊等啊，怎么也等不到。直至夜寒深重时，奶奶迈着沉重地步伐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用无比怜惜的声音对我说：“丫头，以后妈妈不会回来了，奶奶养你……”
后来我才明白，我和哥哥弟弟们被妈妈抛弃了，那个无比疼爱我们的妈妈，那个一直轻声细语呵护着我们的妈妈，那个让我在她怀抱里撒娇的妈妈……再也不会回到我们身边了。
原来，我是个被抛弃的人，原来，一个母亲也会抛弃自己的孩子。
那一刻，我开始恨她，恨我的母亲，恨她将我抛弃，更恨她那么无情，让我从此真正成为孤儿。
02
后来听到太多关于你离开的理由，我都不愿相信，我心里还是怨恨你，即便在往后的时间里，你都会来看望我。
可你却不曾懂得，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后来你的看望都变成了笑话。
“二丫，你妈回来看望你们了，你不去迎接一下？”隔壁家的婶婶说着让我去接我妈妈的话。
“她不是我妈妈，我没有妈妈……”我大声地吼着，眼泪却早已泛滥成灾。
“其实……你妈她也是有苦衷的，再怎么说也是你妈，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这么做……”婶婶还在努力说服我去接妈妈，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有苦衷？有苦衷就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抛弃？这么多年对我们不管不顾，现在凭什么来见我？当初说不要就不要，现在想起来才来看望，我不需要……”我内心早已翻滚，心里依旧怨恨她，恨那个曾经抛弃我的人。
往后的时间，我妈妈回来看望我们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我却越发烦躁不安，我拒绝着一切和她有关的东西，更拒绝见她。
有一次，我和朋友在街上逛，远远地就看到了妈妈，而我趁着她还未看见我之前就拉着朋友换了另一个方向，只因我不想看见她。不知是街道太小，还是她似对我有心灵感应，在我没走几步，她就在后面呼喊我的小名，加快步伐追赶我。而我决心不愿见她，又怎么会让她追到呢。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在前面猛走，后面一个妇人在后面猛追。街上的行人开始品头论足，猜测着这一幕……我愈发难受，急冲冲地跑出人们的视线，独留我妈在人群中听行人的品头论足。
事情还是传到了奶奶的耳中，奶奶开始对我循循善诱，说我不该这样对我妈，还说我妈是有苦衷的。
“又是有苦衷，有苦衷我就要谅解她无情将我抛弃？我被人欺负时是奶奶您帮我挡着，伤心难过了是您哄我，是您一把屎一把尿把我们拉扯大，那时候那个人做了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我痛苦不堪，却还是拼命挤出话想要说服奶奶，让她不再劝我改变对我妈妈的态度。
“你这丫头，性子怎么那么倔呢！你妈她当初是身不由己呀，是你外婆非逼着她改嫁，她逼不得已才离开的……”奶奶握住我的手，嘴里一直说着我妈妈当初离开的理由。
听着一个又一个理由，我内心矛盾不已。一边想着谅解我妈妈，一边却不时想起曾经被无情抛弃的那一幕，我怎么也无法释怀。
我尝试着倾听那些关于我妈妈的事情，开始有些理解她的无奈。我不再怨恨她，可也没办法轻易原谅她。
因为即便是多年之后的我，想起曾经无情被抛弃的那一幕，我的心还是会撕心裂肺地疼，恨不得自己失忆忘记这一切。
03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许曾经你的父母出于各种原因伤害过你，可那些从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想要的，一直都是子女能够平安快乐的长大，仅此而已。
真正选择原谅，是在你因我受委屈勇敢站出来，为我出气的那一刻起。
那一天，是在春节期间，家里的其他人基本都去走亲戚了，而我不想去，就自己留在家中。也是刚好这一天，我妈妈回家看望我。
我是想着没谁在家可以睡懒觉就起得比往常还要晚，忘记了喂猪。等我想这件事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了。我伯母因为这件事指责我，说我懒惰成性，各种难听的话层出不穷。
我一直都知道伯母不喜欢我，甚至于还帮着外人欺负我，可我没想到，就连在春节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她也不加收敛，还肆无忌惮。偏偏我还是性子倔的人，实在忍不了就和伯母吵了起来，这一幕被我妈妈看到了。
我以为我妈妈会无视这一幕的，我总觉得她不爱我，不可能会为我出头。想着想着，我看到妈妈来到我的身边，拉着我到她身后，对着伯母开口问事情的原因。
我突然愣住了，整个人都开始恍惚，不懂作何反应。只一会儿，似有什么滴落到我手背，我才发现，原来我早已泪流不止。
许久，我才回过神看着我妈妈，此刻她正在和我伯母辩驳。
“二丫现在还是孩子，有时忘记事情很正常，不是不让你教她，但你不能随便就指责……不要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的孩子……”妈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沙哑，蓦然我才发现，妈妈已经哽咽了，她居然因为我被伯母指责自责得哭了……
那个我曾以为无情抛弃我不再爱我的人，那个在我梦里魂牵梦萦却一直是我的噩梦的人，今天居然因为我受委屈就毅然和人辩驳，最后却哭了！
此刻，我定定地看着妈妈，记忆里早已模糊的身影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二丫，到妈妈怀里来，我家二丫最乖最漂亮啦……”
当初那个容颜艳丽的女人早已不再，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鱼尾纹早已溢满眼角，双鬓开始泛白，唯一不变是眼里含着细腻的柔情。
“妈！对不起。”我终于对着魂牵梦萦的人喊出那声十几年未曾喊过的称呼。
“二丫……”妈妈轻声唤着我的小名，一遍又一遍的呢喃。我不经意一瞥，我看到妈妈的眼里泛起泪光，我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
妈妈轻轻地把我拥入怀中，像小时候那般轻抚我的头发……我终于重温了昔日的温暖，那个疼爱我的妈妈回来了。
我无声落泪，为曾经那个年幼无知、任性倔强的自己，为那份对于我妈妈迟到的理解，更为我妈妈深沉的爱。
妈，我后来真的不恨你了。
真的！
